廈門市曙光救援隊隊長王剛手捧土耳其老人送的鴿子合影。受訪者供圖
“你等我一下。”在土耳其震區(qū)克勒克汗縣某村的廢墟附近，一名當?shù)乩先私凶×藦B門市曙光救援隊隊長王剛。隨后，老人回到廢墟旁邊的角落，掏出了一只鴿子遞到王剛的手中。
這是發(fā)生在2月14日溫馨的一幕，當天，王剛和隊員們正在給災民發(fā)放救援物資，一位當?shù)乩先丝吹酵Ｔ诳盏厣系木仍囮牶?，跑到救援隊員跟前，詢問救援隊來自哪里，翻譯告訴這名老人，救援隊來自中國福建廈門。老人拿出了陪伴他很久的鴿子，贈予救援隊，希望能把它帶回中國，以此感謝中國人民來幫助土耳其。
距離土耳其地震過去了一周多，國際救援行動接近尾聲。福建的救援隊有些已經(jīng)回國，有些繼續(xù)留在土耳其，參與災后重建和救援物資運送派發(fā)任務，他們用自己的行動展示了中國負責任大國形象，以及福建人樂善好施的精神。
一場跨國的救援行動
曙光救援隊整理救援裝備出發(fā)前往土耳其。受訪者供圖
2月6日，土耳其東南部接連發(fā)生兩次7.8級地震，隨后又發(fā)生多次余震，造成土耳其和敘利亞多地建筑倒塌，大量人員傷亡。隨著災情不斷傳出，遇難人數(shù)在攀升。
時間就是生命。地震發(fā)生后，中國政府第一時間啟動緊急人道主義援助機制，決定向土耳其和敘利亞提供緊急援助。
福建省民間救援力量迅速響應，刻不容緩，奔赴震區(qū)，參與一場跨國的救援行動。
廈門市曙光救援隊立即啟動國際救災應急響應，并在7日就召集全國曙光同盟，聯(lián)合中國鄉(xiāng)村發(fā)展基金會，成立了由8名救援專家組成的國際救援工作小組。
1976年出生的王剛擔任了這次救援任務的領(lǐng)隊，他是一名退役軍人，2014年自籌資金發(fā)起組建曙光救援隊，先后參與汶川地震、尼泊爾地震等國內(nèi)外災害事故救援行動1200余次。
地震發(fā)生后，王剛就高度關(guān)注當?shù)氐那闆r。“因為兩次地震，加上之后暴雪，對震區(qū)群眾的生存能力是很大考驗。”王剛心急如焚，他說，地震發(fā)生在深夜，大多數(shù)人都在休息，沒有御寒的衣服，“黃金72小時”的時效將會大大縮短。
2月8日，廈門市曙光救援隊收拾好救援和生活物資，當晚搭乘航班前往廣州，第二天一大早從廣州出發(fā)趕赴土耳其災區(qū)，馳援土耳其地震災區(qū)。從廣州到伊斯坦布爾，12個小時飛了8617公里。
這是三年來廈門曙光救援隊第一次出境展開救援行動。王剛出發(fā)前感慨道：“出發(fā)吧，我的伙伴們，帶著我們對生命的承諾，用12個小時的飛行去踐行當年我們立下的誓言……”
與此同時，福建廈門、泉州、晉江、政和、壽寧、將樂等多地的民間救援隊隊員從各地出發(fā)，攜帶救援基礎(chǔ)裝備奔赴土耳其。9日清晨7時，廈門藍天救援隊18人在隊部集結(jié)，10時40分乘機從廈門出發(fā)，中轉(zhuǎn)香港，前往伊斯坦布爾至開塞利，在土耳其震中開展救援、救災。
廈門藍天救援隊隊長“水草”陳素珍曾被授予第八屆全國道德模范榮譽稱號，她對隊員們說，“此行，你們不是代表你們自己，也不是代表藍天救援隊，而是代表中國人，希望你們在面對挑戰(zhàn)時，能把自己最好的精神狀態(tài)、最佳的體能拿出來。”
救援隊出發(fā)前往土耳其。受訪者供圖
泉州市藍天救援隊隊長蘇國順放下了手中的生意，6日晚確定第一批前往土地耳其救援的名單，并和隊員們連夜準備個人防護裝備和物資。7日，蘇國順和其他5名隊員從泉州動車站出發(fā)，前往廣州白云機場搭乘救援隊員專機前往土耳其。北京時間8日19時10分，蘇國順等人抵達土耳其伊斯坦布爾機場。
福建救援隊到達土耳其后，受到當?shù)厝嗣竦臒崃覛g迎，在機場，當?shù)乇姸嗝癖姽恼浦戮淳仍犖椋⒂弥形暮暗溃?ldquo;加油！”。蘇國順說，在中國藍天救援隊到達之前，這片在強震之下滿目瘡痍的土地，還沒有國際救援力量踏足?？粗M重災區(qū)的中國藍天救援隊，當?shù)鼐用襁B呼：“Thank you，China！”
在福州經(jīng)商的土耳其人阿拉丁，有不少朋友及他們的親人在地震中遇難和失聯(lián)，當他得知福建集結(jié)民間救援力量馳援家鄉(xiāng)，也盡自己所能，積極配合救援隊對接領(lǐng)事館，安排翻譯、車輛、扎營場地，協(xié)調(diào)當?shù)鼐仍笓]部門。
“期待你們平安歸來。”阿拉丁在朋友圈寫道。
爭分奪秒搜救
廈門藍天救援隊隊長陳素珍在救援現(xiàn)場。受訪者供圖
抵達土耳其震區(qū)后，福建各救援隊來不及休息，馬不停蹄地前往各自的目標災區(qū)，投入緊張的救援賑災行動。
陳素珍和廈門藍天救援隊隊員們在當?shù)貢r間11日早上6點18分抵達伊斯坦布爾，通過各方評估和協(xié)調(diào)，他們決定前往土耳其加濟安泰普，這是此次地震的災區(qū)之一。
廈門藍天救援隊從加濟安泰普機場清點完裝備后，立即趕往阿德亞曼政府部門，與當?shù)毓賳T進行詳細溝通，并在阿德亞曼市政府對隊伍進行登記后馬上進入災區(qū)，來不及扎營就展開救援工作。在距離指揮部約150米處有一處六層樓倒壓成三層，里面壓著幾個人有探測到生命跡象，隊員們顧不上路途勞累，立即展開救援。
藍天救援隊在土耳其救援現(xiàn)場。受訪者供圖
“發(fā)現(xiàn)一處熱源!”北京時間2月11日19時許，在土耳其馬拉蒂亞市進行搜救的福建藍天救援隊隊員檢測到一處熱源，深度1.47米。搜索、營救組隨即全力參與到破拆營救行動中，歷時近5小時成功救出一名幸存者。
面對滿目瘡痍的城市和不斷攀升的遇難人數(shù)，陳素珍和隊員們感到無比心痛，有一次搜救過程中發(fā)現(xiàn)3具遇難者尸體。陳素珍說，遇難的是一家三口，從他們的姿勢可以看出，地震發(fā)生時爸爸緊緊抱著媽媽，媽媽又用胸口緊緊護住1歲的寶寶。“看到這個場景，在場全體隊員都流淚了。”
曙光救援隊在土耳其救援現(xiàn)場（中為王剛）。受訪者供圖
2月10日，王剛所在的救援行動小組驅(qū)車前往重災區(qū)哈塔伊省進行救災賑災行動。當?shù)貧鉁匾堰B續(xù)多日低至零度以下，不少災民在帳篷外支起火堆取暖；當?shù)蒯t(yī)療救護人員和醫(yī)療物資都處于匱乏狀態(tài)，給救援工作帶來巨大挑戰(zhàn)。
當?shù)貢r間12日早上5點多，由王剛帶領(lǐng)的廈門曙光救援隊早早起床了，6時許，他們準時出發(fā)，開展賑災任務。他們就地采購災區(qū)急需的賑災物資，在各方保駕護航下，克服重重困難送到災區(qū)。
賑災任務完成返回駐地途中，廈門曙光救援隊接到信息通報群的消息，稱有坍塌現(xiàn)場發(fā)現(xiàn)疑似生命跡象信息，當事人是一名8歲的小女孩，孩子母親和姨媽抱著最后一線希望，發(fā)出了求助信息；隨隊的國際救援任務小組立刻調(diào)整車隊，趕往現(xiàn)場。
隊員們兩次進入廢墟內(nèi)部進行搜索，同時聯(lián)合土耳其軍方和另一支國際搜救隊，使用大功率熱成像儀和兩只搜救犬在現(xiàn)場反復排查，經(jīng)過近兩個小時的努力，最終確認廢墟下沒有任何生命跡象。小女孩的母親和姨媽聞訊抱頭痛哭，但仍堅持向廈門曙光救援隊致謝。
“感謝你們所做的一切。”女孩的姨媽強忍悲痛通過翻譯，向曙光救援隊表達了謝意，王剛顫抖著聲音回應：“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不可預料的事，希望你們堅強。”女孩的母親和姨媽用當?shù)囟Y儀再次表達了她們的謝意。
截止到當?shù)貢r間2月16日11時，廈門藍天救援隊在不同區(qū)域不同范圍內(nèi)共找到32名罹難者。在15日當天救援中，最后被救援隊員帶出來的是已罹難的一家五口。“父親，母親，還有三個2-12歲的孩子。”陳素珍介紹，這場救援長達8個小時，過程非常艱難。中午時分，救援人員在一個房間找到了父母和2歲的孩子，三人緊緊抱在一起。而5歲的男孩和12歲女孩仍在另一個房間中。
“給每一位逝者以尊重。”陳素珍在挖掘遇難者的過程中，在挖掘機砸開大型板塊后，隊員們就用各種工具辦法破拆鋼筋水泥混凝土建筑物，遇到疑似地方，就更加小心，一點一點用手刨，藍天救援守護生命，也一樣尊重逝去的生命，并盡其所能找來毯子等遮蔽物，將尸體包裹后帶出廢墟。
救援過程中，面臨不少的困難。由于余震不斷，坍塌的板塊彼此壓得非常緊實，造成搜救極其艱難，每挖掘一處都要耗費非常大的精力。在微信朋友圈里，陳素珍寫道：“冷颼颼的夜晚，一個任務接一個任務，沒吃飯，隊員們通宵達旦地在廢墟上干了24小時，凍壞了。”
蘇國順表示，救援時，最危險的就是余震，他說：“就像大車開過去一樣，每隔幾秒就會感覺大地在動。”有一次，在距離挖掘救援現(xiàn)場不到10米的地方有一棟8層高的樓，這棟樓已經(jīng)被震裂，整體結(jié)構(gòu)不穩(wěn)定。余震突然襲來，大家準備撤離時，當?shù)厝罕娭鲃訌堥_雙臂，護著救援隊員，讓他們先撤。
目前，救援已接近尾聲，陳素珍告訴記者，當?shù)卣Ｍ{天救援隊可以繼續(xù)留下來，執(zhí)行另一處震區(qū)的救援任務。當?shù)貢r間2月16日，陳素珍帶領(lǐng)藍天隊員繼續(xù)在所在阿德亞曼救援區(qū)域的廢墟里開展救援。17日，來自福建的9名藍天救援隊隊員回到了福建。
當?shù)貢r間2月16日，王剛和隊員們在結(jié)束土耳其救援第一階段工作后，趕赴伊斯坦布爾，對接從國內(nèi)連夜運往的11噸救援物資，該批物資由一個在地機構(gòu)執(zhí)行發(fā)放。在返回伊斯坦布爾并完成相關(guān)工作后，行動小組主要成員計劃乘機回國并落地上海，繼續(xù)對接后續(xù)救援物資。
播撒和平與友誼
在土耳其經(jīng)商陳國雄（中）與同伴們。受訪者供圖
地震發(fā)生后，在土耳其經(jīng)商工作和生活的福建人四處奔走、出錢出力，投身到這場救援當中。來自福建南安石井的陳國雄是一名熱心閩商，由他牽頭成立的“中國石材人土耳其地震捐款倡議小組”在地震發(fā)生后迅速集結(jié)成立，為暢通救援架起了一座對接橋梁。
“土耳其是我們僑胞的第二故鄉(xiāng)。守護它，我們義不容辭。”陳國雄說，大家的善舉得到了當?shù)厥≌匾?，也獲得當?shù)孛襟w的關(guān)注。布都省長特意接見了他們，表達了誠摯的謝意，并安排專人對接工作。
陳梅蘭是泉州鯉城區(qū)人，2014年前往土耳其工作，在當?shù)貙W了幾個月土耳其語，成為“土耳其媳婦”。她在華人群里看到了“中國救援隊招募中土翻譯志愿者”的消息，很是心動。
志愿服務的福建女孩陳梅蘭。受訪者供圖
考慮到條件艱苦且有一定危險性，這條招募信息要求志愿者為“現(xiàn)居土耳其的男性”。“這個時候真希望自己是男的。”陳梅蘭說，自己會講英語、土耳其語、普通話、閩南語，雖然家里還有孩子要照顧，她還是“不管不顧”地報了名，并成功入選了。
“我沒有救援經(jīng)驗，但總覺得要做點什么。對我來說，這是生命中一次很有意義的行動。”陳梅蘭說，平常因為工作需要，她經(jīng)常要跑礦山，開車七八個小時進山是常有的事，自己像個“女漢子”一樣。她不怕苦也不怕難，只希望救援工作能順利開展，讓更多的人獲救。
在土耳其一周多的救援過程中，福建救援隊在異國他鄉(xiāng)，播撒了和平和愛，和當?shù)厝嗣窠Y(jié)下了深厚的友誼，暖心一幕正不斷上演。
當?shù)貢r間2月13日，在土耳其阿德亞曼省救援現(xiàn)場，土耳其當?shù)胤g志愿者凱撤在幫助福建省藍天救援隊搬運工具時，不小心摔倒，手撐到地上時受傷。
救援隊員倪遠玉（左一）幫助土耳其當?shù)胤g志愿者凱撤（右一）治療。受訪者供圖
將樂縣藍天救援隊員倪遠玉是一名助理醫(yī)師，他發(fā)現(xiàn)后，立即幫助凱撤處理傷口，用碘伏消毒并包扎。“要謝謝當?shù)刂驹刚邅韼椭覀儯規(guī)椭幚韨谝仓皇亲隽伺e手之勞。”他說。
福建救援隊還和當?shù)鼐仍牪⒓缱鲬?zhàn)，互相支持鼓勵。土耳其一支官方救援隊負責人看到廈門藍天救援隊的表現(xiàn)后，在救援間隙主動上前，表示他們希望以后能來中國、來廈門學習，同時也邀請廈門藍天救援隊災后再次前往土耳其做客。
“從一開始土耳其當?shù)氐陌傩铡⒕仍爩ξ覀兊哪吧?，到慢慢地熟悉起來，到后面得到了他們的認可、信任，甚至是夸贊，我們覺得特別有成就感。”陳素珍特別感動，也把廈門藍天救援隊的一個簽滿隊員名字的頭盔回贈給對方，作為紀念。
救援現(xiàn)場，土耳其人問廈門藍天救援隊的翻譯志愿者：“是不是中國的女人都這么棒？都這么厲害？”廈門藍天救援隊隊友自豪地回答道：“中國的女人不只是棒，還有愛心和有慈悲心。”
土耳其小朋友親吻福建救援隊隊員。受訪者供圖
救援隊與當?shù)孛癖姛崃医涣?，和他們度過了一段短暫又溫馨的時光。晉江藍天救援隊隊長杜曉航一天吃完晚飯，在避難點偶遇了幾名正在打乒乓球的災民，他很快加入了打球的隊伍，球桌兩頭的中土人民，歡樂的笑聲暫時沖淡了地震的傷痛。杜曉航還與災區(qū)的小朋友們互動游戲，并送給孩子們外套、肩燈、對講機、作訓帽等小禮物。一名小朋友開心地摟著杜曉航，連連給了他七八個甜甜的吻，這一幕被隊員用手機拍了下來。
有一次，陳素珍從阿德亞曼省轉(zhuǎn)站到卡塔里省的路上，路過一個加油站，大家想買點咖啡、可樂解乏解渴。店家看到是來自中國的救援隊時，他說，你們已經(jīng)很辛苦了，很感謝你們，一定不收錢。陳素珍婉拒店家盛情，店家隨后將百元人民幣放在店里最顯眼的位置，留作紀念。
2月14日，王剛和隊員們在土耳其震區(qū)克勒克汗縣巴拉木圖村發(fā)放救災物資，由于工作忙碌，救援隊一整天沒有吃熱食，又累又餓。當?shù)亓私獾綇B門人有喝茶的習慣，就煮了茶，并按當?shù)氐目谖?，特意往茶水里加了蜜糖，端到救援隊員手中。熱騰騰的茶暖進了隊員們的心窩。
當天還有一名土耳其老人送來了自己養(yǎng)的象征和平與友誼鴿子。“我們覺得挺感動的，這是土耳其人給我們的回饋和祝福。”王剛面帶微笑，輕輕地抱起鴿子，來了一個親密的合影。他說，雖然因為政策原因他們不能把鴿子帶回國，但土耳其老人對中國救援隊的感謝，他們收到了。
王剛在救災日記里這樣寫道：相信這個世界的美好，相信人和人之間的善意，相信善良的心是可以跨過千山萬水，跨越種族，跨越一切艱難險阻的困難，我們終將戰(zhàn)勝災難，迎來新的一天……
（東南網(wǎng) 記者 盧金福 林先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