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外交政策》雜志8月16日文章,原題:為何阿富汗部落打敗了美國 美國在阿富汗建立的國家迅速崩潰是一個深刻的警醒:國家不是政治組織的唯一形式。21世紀頭幾十年,全球南方國家崩潰的例子比比皆是。發(fā)達世界的、甚至是在歷史上最穩(wěn)定的國家,也處于危機之中,包括美國和英國。
作為研究南亞社會方向的歷史學家,蘇米特·古哈在其著作《2500年來亞洲的部落和國家》中,為人們了解“部落”(tribe)這個反對國家的最強大政治組織形式之一,提供了重要的背景知識。他認為,氣候和地形賦予了帝國和國家邊緣田園式和分散式社會組織形式以權力。這些地區(qū)的族群通過親屬關系網(wǎng)和對土地的適應能力而生存下來。他們抵抗強大的入侵者,并創(chuàng)造性地適應更廣泛的政治和經(jīng)濟變化。
這表明部落不是逝去過往的古老遺跡,而是對當代世界威脅和刺激的靈活且與時俱進的適應結果。古哈對整個亞洲大陸的案例進行調查,包括巴基斯坦的斯瓦特山谷部落和印度的部落。為了生存,這些群體都以重塑其部落身份的方式應對周圍強大的國家。例如,在印度,不同的部落利用國家的民主制度來爭取政府職位和大學名額,就像鄰國巴基斯坦的部落抵制國家,并支持進出阿富汗的準軍事組織一樣。塔利班是巴基斯坦部落主義的現(xiàn)代產(chǎn)物,有時與伊斯蘭堡的政府對抗,有時與政府合作。
古哈對學者、記者和決策者們談論部落的方式持批評態(tài)度。他們常常以靜態(tài)的方式看待部落,對其的描述中幾乎不可避免地充滿著關于文化自卑的假設。如果國家是理性和具有創(chuàng)新性的,那么部落就會被描述為靜態(tài)和為傳統(tǒng)所束縛的。所有政治派別的美國人都不能動搖這樣一個信念:他們比阿富汗的部落成員更清楚,他們花了20年時間試圖組織一個現(xiàn)代的軍隊和國家官僚機構。古哈并不是在描述一個部落烏托邦的平行世界,而是在打破國家可以取代阿富汗和其他地方部落的虛妄。
當強大的國家試圖強加他們的規(guī)范和目標時,部落以非凡的智慧適應和抵制。他們的優(yōu)勢在于其以分散的田園社區(qū)為主的政治生態(tài)。二十多年來,我們一直看著這種態(tài)勢在阿富汗上演,并以非常暴力的結局結束。塔利班對阿富汗和巴基斯坦部落結構的了解比美國要深得多;他們就是這樣在美國的反復攻擊中幸存下來的。塔利班未來可能會面臨許多部落的抵抗,尤其是在北部,但他們不會像美國那樣,試圖建立一個中央集權和官僚主義國家。
通信和作戰(zhàn)技術可能會鼓勵亞洲及其他大陸的“部落復興”,幫助地方關系網(wǎng)絡組織和抵抗更強大、更遙遠的力量。古哈也觀察到,部落的復興并不能阻止帝國的復興,其研究所激發(fā)的問題是,國家建設計劃是否會被夾在兩者之間。建立在多元部落融合、共享身份和官僚體制基礎上的現(xiàn)代國家是否正在衰落?國家是否正在分裂成“帶著旗幟的部落”?
要理解國家并非是城鎮(zhèn)中上演的唯一游戲形式,即使它仍是大多數(shù)模型和制度的基本組成單位。部落同樣是現(xiàn)代、理性和創(chuàng)新的。他們在國家內(nèi)外競爭。它們之所以值得關注,不是作為要被淘汰的古老角色,而是作為當代全球政治的共同組成要素。這些見解對日常政策分析極為重要。外交官們必須更多地了解在外國社會中存在的部落。政策制定者必須將其視為認真的談判伙伴。領導人必須認識到,他們喜歡的國家機構不一定比部落機構優(yōu)越。本土的做法往往是最現(xiàn)代、最適合其公民的。
在過去20年里,如果采用這種做法會對阿富汗產(chǎn)生怎樣的影響呢?或許除了試圖建立一個阿富汗國家,還有其他選擇。從2001年底塔利班被擊敗的第一天起,美國決策者就認識到,將普什圖人、塔吉克人、哈扎拉人以及其他眾多部落團結在一個單一政治聯(lián)盟中面臨著嚴峻挑戰(zhàn)。美國領導人基于美國的歷史認為這是可行的,但古哈的分析指向了不同方向。美國或許可能已經(jīng)試圖為不同的部落安排獨立的政治機構,以滿足他們的特殊需求。如果更有意地將美國的影響力從喀布爾分散到部落地區(qū),并強調區(qū)域自治而非國家一體化,華盛頓可能早就建立起更持久的關系。這種做法會使西方意義上的民主化和發(fā)展的希望落空,但它可能會增加部落與美國而不是塔利班和其他組織合作的動機。
我們不知道在阿富汗采取部落方式是否會比美國的國家建設計劃更有效。美國不會停止影響其他社會,但它必須做得比在阿富汗更好。將部落視為現(xiàn)代政治參與者進行更深入的了解,對于任何嚴肅的政策改革都至關重要。(作者杰里米·蘇里,劉德譯)
(來源:環(huán)球時報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