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 護
守護這些烈士,守護那發(fā)自本心的對祖國“清澈的愛”
初春時節(jié),甘孜藏區(qū)得榮縣烈士陵園,“革命烈士永垂不朽”紀念碑上,一顆紅星在翠柏的映襯下分外奪目。遠方,雪山巍峨。
這是志愿者蘭鋼第二次來到這里。3年前,蘭鋼騎著他的摩托車,越過高山峽谷,第一次來到香格里拉大環(huán)線上這座美麗小城。風景絕美,他卻無心欣賞。
走進得榮縣烈士陵園,蘭鋼蹲在烈士的墓碑前,熟練地敬香、倒酒,點上香煙,念叨著烈士的名字,拍下一張張墓碑的照片。這是他祭奠烈士的方式。
蘭鋼沒有當過兵,卻愿意始終待在與這些英勇無畏的官兵們最近的地方。
從2007年開始,蘭鋼一直在做一件事:去烈士陵園,祭奠,拍照,回來以后整理資料。后來隨著互聯(lián)網(wǎng)興起,蘭鋼開設(shè)博客,把烈士的名錄資料發(fā)到網(wǎng)上。
今天,很多人已經(jīng)不再使用博客,這個“luck路客的博客”依然在持續(xù)更新,持續(xù)吸粉。最近的一條是2021年4月1日,最早的一條是2010年12月17日。這個博客下,總共有博文810條,其中抗日英烈條目下83篇,抗美援朝條目下17篇……
“很多人不知道自己的親人葬在哪里。我希望當家屬在網(wǎng)上搜索烈士的名字時,能沿著我發(fā)的信息找到烈士的墓碑。”蘭鋼說。
就這樣,一塊墓碑一塊墓碑地拍,一個名字一個名字地記。蘭鋼對著地圖,沿著邊境線公路一路找尋,云南、西藏、新疆、甘肅、內(nèi)蒙古、黑龍江……他的足跡遍及邊境線上每一個省份座座烈士陵園。最長的一次,蘭鋼花費7個月時間,走了將近4萬公里。
蘭鋼也習慣以自己的方式守護烈士——清明時節(jié),去烈士陵園里為這些有名字、沒名字的烈士掃掃墓,上上香。青冢幽幽,這片土地上,無論埋著誰的父親、誰的兒子,如今都成了蘭鋼的親人。
清晨,當寄托著思念的煙氣從得榮縣烈士陵園裊裊升起,遠在千里之外的東風烈士陵園,守墓人王萬明已經(jīng)開始了一天的工作。
如果說,蘭鋼是烈士的流動守護者,那王萬明就是守護在烈士墓前的固定哨兵。
守墓人王萬明在東風烈士陵園里已經(jīng)工作了13年。他熟悉這里的一草一木,記得每一塊墓碑的位置,以及它們背后的故事。
13年里,他幾乎每天早晨6點起床,帶上掃把和抹布,將每一塊墓碑打掃得干干凈凈。
守墓,也是守心。
2019年年初,一個河南口音的陌生人從電視上看到了關(guān)于東風烈士陵園的宣傳報道,孤身一人來到這里,給陵園捐了5萬塊錢。到了聶榮臻元帥墓前,他恭恭敬敬給聶帥敬上酒,磕了幾個頭。王萬明記得,他衣服皺皺巴巴,用肥料袋子裝著干糧和兩瓶白酒,捐完錢甚至沒有留下過夜,就急急忙忙搭乘班車離開了。
這件事讓王萬明深受觸動——在現(xiàn)代社會,仍有這樣的人,他們感恩先輩的奉獻,不遠萬里也要過來祭拜。那一次,王萬明突然明白了自己工作的意義。
守護這些烈士,其實是守護自己的初心,守護那發(fā)自本心的對祖國“清澈的愛”。
在山西省平遙縣朱坑鄉(xiāng)豐盛村,有為無名烈士守墓74年的賈家三代人;在河北省唐山市,有義務(wù)為烈士尋親14年的張紅琢;在安徽省蚌埠市懷遠縣,有為18位無名烈士復原姓名、16位烈士找到親人的退休老人年介濤……他們都是普普通通的人,而他們所做的事卻足以感動14億國人。
這是一場愛心的接力,也是一場賡續(xù)紅色血脈的接力。這場接力,需要更多的人共同參與。
尋 找
為了送更多為“大家”獻身的烈士回到自己的“小家”
余姚籍烈士褚萃文終于找到了!
河南省睢杞戰(zhàn)役烈士陵園的合葬墓前,褚萃文烈士的家屬擦拭著墓碑上的灰塵,泣不成聲。墓碑上沒有刻著褚萃文烈士的名字,但他們知道,自己的親人此刻就在這里安息,和他那1431名戰(zhàn)友一起。
間隔70多年,墓里墓外,親人們終于重新相聚。浙江余姚志愿者孫嘉懌(網(wǎng)名“貓小喵滴兔子”)將這一尋親結(jié)果發(fā)到微博上,為這場長達3年的尋親畫上了一個圓滿的句號。
2018年,一名烈士家屬找到孫嘉懌,希望她能夠幫助他們尋找烈士褚萃文的安葬地。孫嘉懌在烈士家里發(fā)現(xiàn)了3張烈士證,每一張烈士證上的犧牲時間和犧牲地點都不一樣,這給搜尋工作帶來很大的困難。
費了很大力氣,志愿者們第一輪搜尋無果。
2020年9月,烈士家屬再一次找到孫嘉懌。原來,烈士的女兒已經(jīng)生命垂危,躺在病床上,嘴里一個勁念叨著“找爸爸”。
于是,孫嘉懌又發(fā)起了一次志愿尋親行動。他們根據(jù)3張烈士證不同的犧牲地點,和當年睢杞戰(zhàn)役部隊北撤之后行進的路線,在微博上發(fā)起招募,呼吁浙江、安徽、河南、山東、江蘇五省志愿者聯(lián)手行動,一個城市一個城市排查烈士陵園,不放棄任何一處當年部隊經(jīng)過的地方。
一個月后,孫嘉懌接到一名河南志愿者的電話:查找本地烈士資料時,他們發(fā)現(xiàn)了一位叫“諸華文”的烈士,就葬在睢杞戰(zhàn)役烈士陵園。除名字有偏差以外,番號、出生年月、籍貫職務(wù)、犧牲時間都與烈屬手中一張烈士證吻合。
在尋親過程中,手寫材料出現(xiàn)筆誤的情況十分常見。經(jīng)過烈士家屬、烈士陵園工作人員以及志愿者們3個多小時的仔細核對,終于確認了“諸華文”就是他們尋找已久的“褚萃文”。
一個名字,猶如一根扯不斷的紅絲線,一頭牽著祖國,一頭連起了自己的家人。
在尋親過程中,孫嘉懌曾翻閱過許多豫東睢杞戰(zhàn)役的史料。為了勝利,許許多多像褚萃文一樣的烈士英勇犧牲??粗诎渍掌像逸臀牧沂磕菑埬贻p帥氣的臉,孫嘉懌心里頗多感慨。送更多為“大家”獻身的烈士回到自己的“小家”,這正是他們尋找的意義所在。
“沒有比人更高的山,沒有比腳更長的路。”許多普通人自發(fā)的行動,為烈士尋親鋪平了道路。
點開《烈士英名錄》,許多烈士的名字下面,除卻出生年份與籍貫,犧牲地、埋葬地、犧牲原因外,往往一片空白。由于年代久遠、資料失落、文字變遷,尋找烈士家人、搜集烈士資料的工作難度極大。
凡事無論再難,只要去做,就會有可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