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無所有的“國際農(nóng)民”
到美國后,因為我拿的是公派自費的簽證,所以不能工作,沒有經(jīng)濟來源。
一開始,我住在洛杉磯的華人朋友何吉家,何吉看我穿的是奧運會代表團統(tǒng)一的制服,就要帶我去買衣服。進商店一看,一套普通的衣服都要七八十美元,我下不了手,再說,花人家的錢,心里更不是滋味。
因為不能工作,我就只能把何吉家當作公家食堂,我吃飽了肚子,吃餓了心。以前都是高高在上的,現(xiàn)在,一下子落到最底層,還得靠人家借我汽車、給我買衣服,我所有的優(yōu)勢一時都沒有了,心里很難平衡。
后來,我慢慢地想通了,我來美國學習,就是要掌握自己過去沒有的東西,開始新的奮斗。于是我決定離開華人比較集中的洛杉磯,去美國西南部的新墨西哥州,因為不想老生活在他們的庇護之下。
移居新墨西哥州后,我在大學排球隊做助教。學校給我的待遇是,可以免費讀書。但說是做助教,其實就是在哄著一些水平很差的隊員。一開始,我心里很難接受:我是世界冠軍隊隊員,跑到這兒來哄一群幾乎不會打球的大學生,位置整個是顛倒。但我不得不說服自己:不想顛倒,回中國去,你來美國,就是找“顛倒”來的。
為了獨立自給,那年夏天,我在十個夏令營做教練,教孩子們打排球。來參加夏令營的孩子,純粹是為了玩,從早到晚都得陪著他們、哄著他們,特別辛苦。當時,我語言還不過關,要表達點什么特別費勁。
那時的我特別窮,白天讀書時的那頓午飯,我不舍得去學校食堂或麥當勞吃,就自己做三明治帶飯,去超市買點沙拉醬、洋白菜、西紅柿、火腿,再買兩片面包一夾,這樣,花五六美元,一頓快餐的錢,我可以吃一個星期。但吃到后來,見到三明治就想吐。
第一次回國,和女排老隊員一起去哈爾濱市打一場表演賽,我的那些老隊友,大都是處長、主任級干部,可我還是個窮學生,我笑稱自己是“國際農(nóng)民”。
第一次為錢打球
生活不獨立,感覺便不完整,所以我必須勤工儉學給自己掙學費,更重要的是,這對我們中國運動員的價值是一種證明。
1989年,意大利甲a排球俱樂部老板聘用我,我太興奮了,拿了人家的錢,我得好好干。我攢足了干勁,結果,第一天訓練,活動得太猛,把肌肉拉傷了,但輕傷不下火線。第二天比賽,照打不誤,我用一條半腿在那兒跳,3:0就把對方拿下了。
很快,我成了隊里的主力。但是,賽季打到一半,我的右膝關節(jié)嚴重受傷,同時又崴了腳,不得不動手術,醫(yī)生關照,必須休息一個月。
我心里又著急又難過,這樣,我等于要缺席四場球,結果,四場球全輸了。老板一見我,總是這句話:“你的膝關節(jié)怎么樣?”而他的表情是在說:“你的膝關節(jié)怎么還不好?”我當然理解老板的心情,俱樂部是靠贏球才生存的。我每天一看老板的臉色就知道是贏球了還是輸球了,他的臉像天氣預報。而且,一輸球,老板不高興了,工資拖著不發(fā)……
后來,我沒等傷好利索,就咬牙上場,讓朋友從美國給我寄來止疼片,先吞下四片再上場。有一陣,軟骨碎了,小碎片就在關節(jié)里跑,又卡在了骨縫里,疼啊,刺激骨膜出水,四周都是積液。比賽前,先讓醫(yī)生把積液抽出來,打完比賽再抽,沒辦法,多痛苦、多麻煩,我也得堅持。你拿人家的錢,趕不了也得干,我真是賣命地打。這是一種全新的感受,是我生平第一次為錢打球。
一年后,我的簽證因為這段工作經(jīng)歷,變?yōu)?ldquo;工作簽證”,在美國可以辦綠卡了。而更令人欣慰的是,我以560分的托福成績通過了語言關,而且,經(jīng)過嚴格的考試成為新墨西哥大學體育管理專業(yè)的研究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