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君章在〈悼念布雷先生〉一文中,也推斷了陳布雷決心自我了斷的時間點。蔣君章認為:“從布雷先生遺書的日子來推敲,他決心絕命,是十一月十一日,這一天上午中央政治委員會舉行臨時會議,時間拖得很長,我們等他回來吃飯,他回來的時候,臉色大變,他也以臉色如何為問,大概就在這個時候,他對生命有一個決定的措置。因為就在飯桌上,他和我們作了一次向所未有的談話,鄭重地談了一小時多,談話的內容,直到現(xiàn)在我還完全記得?!谏蠘堑臅r候,吩咐我不要讓客人見他,他需要休息。我太重視‘需要休息’這一句話了,因此,在兩天中,我沒有排闥直入過一次,而布雷先生就得到這樣從容的機會,寫這么多的遺書,而我一點也不知道,這是我追悔莫及的另一點。”
推斷在短短的二天功夫里,陳布雷挑燈秉筆疾書,給蔣介石、秘書蔣君章與金省吾、張道藩、洪蘭友、潘公展、程滄波、陳方、李惟果、陶希圣及遺孀陳夫人等親友,寫了至少十封的遺書。光是給蔣介石,他就寫了兩封遺書,第二封遺書里有謂:“昔者公聞葉詆總理之言,而置箸不食,今我所聞所見于一般老百姓之中毒素宣傳,以散播關于公之謠言誣蔑者,不知凡幾?;貞浽谟?,當三十二年時,公即命注意敵人之反宣傳,而四五年來,布雷毫未盡力,以挽回此惡毒之宣傳。…今乃以無地自容之悔疾,出于此無恕諒之結局,實出于心理狂郁之萬不得已。敢再為公陳之?!?nbsp;
陳布雷在最后一天日記中記載,“看樣子我的身體是無法好起來的,我此心永遠在痛苦憂念之中。四弟告我,百事要看得‘渾’些,我知其意而做不到。八弟告我:‘一切一切自有主管,又不是你一個人著急所能濟事的。’又說:‘你何必把你責任范圍以外的事,也要去分心思慮著急。’這話有至理,然我不能控制我的腦筋?!?
最后日記又寫道:“最近常想國家是進入非常時期了,我輩應該拿出抗戰(zhàn)的精神來挽回困難,但是我自問身心較十一年前大不相同,即是共事的同事們,其分心經濟,精神頹散,不免影響工作,要像當年的振奮耐勞,亦不可得,…。”從興沖沖初晤蔣介石,決心加入國民黨,參加工作,到最后自覺無法力挽狂瀾于既倒,他不愿意見到“黨國”消亡,更無力再與“心理狂郁”斗爭,陳布雷選擇了幻滅,選擇了永遠眼不見為凈。(作者 臺灣著名傳記作家 蔣家傳記權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