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場務連戰(zhàn)士維護助航燈。王江豪攝
敢于“自找苦吃”,才能品出苦后的甘甜
西陲某機場,新疆軍區(qū)某旅場務連班長王豹和上等兵袁順利正為戰(zhàn)鷹起飛做最后準備。望著眼前一臉青澀的袁順利,王豹想起了自己剛?cè)胛闀r那段難忘的經(jīng)歷。
那年,剛過18歲生日的王豹參軍入伍。憑著一身過硬的駕駛技術,他被分到場務連工程機械班,成為全旅唯一一個放單的義務兵駕駛員。
由于駕駛技術過硬,王豹漸漸產(chǎn)生了驕傲自滿情緒,工作訓練中出現(xiàn)偷閑躲懶的現(xiàn)象。班長吳文凱指出他的問題時,他還振振有詞。
第二年6月,連隊抽選吳文凱和王豹參加國際軍事比賽的飛行保障任務。初夏的庫爾勒暑氣逼人。比賽場地沒有遮擋物,更沒有庇蔭處,陽光肆無忌憚地炙烤著車輛。
時至正午,車內(nèi)氣溫攀升到近50攝氏度,沒有空調(diào)的駕駛室,成了“蒸籠”。坐在滾燙的座椅上,王豹酷熱難耐。幾番掙扎后,他躲到了一處陰涼地。
半小時后,看到在樹蔭下打起瞌睡的王豹,一向沉穩(wěn)的吳文凱再也忍不住,向王豹吼道:“咱們連從來不缺會開車的,你就該好好曬曬太陽,讓汗水洗洗你這一身懶氣!”說完,他大步離開。
王豹不情愿地跟上來。“有必要這樣自找苦吃嗎?”他的心中滿是不服氣。晚上回到帳篷躺下后,他又不堪蚊蟲叮咬,止不住抱怨。
“咱們單位剛組建時,從荒地上白手起家,蚊蟲更多。”吳文凱說,“為了守著馬燈,場務連的兵讓蚊蟲咬得皮膚潰爛,也沒見誰躲到舒服地方去。馬燈容易熄滅,沒有通信設備,就只能靠人喊話來重新點亮。大家嗓子喊啞了就招手,手舉酸了就扯著嘶啞的嗓子接著喊,從沒見誰說,累了要歇一歇……”
聽著聽著,王豹回想起中午的事,羞愧地側(cè)轉(zhuǎn)過身去。“現(xiàn)在條件是越變越好了,可艱苦奮斗的精神不能丟!”班長的話一字一字擊打著王豹的心,“敢于‘自找苦吃’,才能品出苦后的甘甜。”
一個月后,任務順利結(jié)束。雖然曬得褪了一層皮,但王豹在任務中得到了淬煉。領獎臺上,該旅飛行隊伍贏得榮譽。臺下,王豹拼命鼓掌,臉上洋溢著自豪的笑容。他知道,這榮譽也有自己一份。
這些年,該旅使命任務不斷拓展,場務連同樣面臨全新挑戰(zhàn)。王豹對“自找苦吃”也有了更深的理解。
一次,某型直升機進行高原飛行訓練。王豹執(zhí)行保障任務,駕駛車輛一路疾馳,行程數(shù)千公里,終于趕在任務前夕到達目標地域。
第一次上高原,王豹反應異常強烈。他和戰(zhàn)友手拉著手,艱難地行進在落彈區(qū),仔細觀察地面情況。落彈區(qū)地勢陡峭,為了不掉隊,他拼命往上爬,大口喘著粗氣……
“王豹!加油!”就在王豹快要堅持不下去的時候,戰(zhàn)友們紛紛鼓勵他?;秀遍g,他仿佛看到當年守護馬燈的那群前輩……“別人可以,我也一定行!”必須完成任務的信念支撐著他繼續(xù)向前。
3個小時后,任務順利完成?;貭I路上,王豹倚在座位上,沉沉睡去……
斗轉(zhuǎn)星移,場務連使命任務在變,但始終不變的是敢于“自找苦吃”的精氣神。如今,王豹成為連隊不可或缺的骨干。在他手把手帶教下,徒弟袁順利也成長為能運用多種機械設備的“多面手”。
為夢想咬牙堅持時,每個人心里都有一盞“馬燈”
在橫店當過群眾演員、在汽修廠打過零工、在快遞公司干過快遞員……郭嘉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來當兵。
名校在讀,研究尖端科技,手捧旁人羨慕的“金字招牌”,王浩卻投筆從戎,邁向火熱軍營。
兩年前,郭嘉和王浩作為新兵一同入營,在場務連相遇。自我介紹時,中專畢業(yè)的郭嘉覺得自己和王浩相比,有些“拿不上臺面”。
不久后,場務連組織新兵在旅史館開展了一次“馬燈該不該留下”的主題辯論。大家討論激烈,各抒己見。當指導員問到郭嘉時,他支支吾吾,一時說不出話來。
望向眼前那盞滿是銹跡的馬燈,郭嘉小聲說:“又老又破,留著也沒用……”隨后,他低下了頭,就像是在說自己一樣。王浩卻說:“我覺得要留下這盞燈!銘記昨天,才能更好地走向明天……”
討論還在繼續(xù),指導員多留了份心:如何讓郭嘉找回自信,振奮精神?
一次進場保障,消防車水泵突發(fā)故障,消防員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此時,指導員叫來曾在汽修廠上過班的郭嘉。
郭嘉三下五除二就讓水泵順利出了水,戰(zhàn)友們紛紛稱贊,王浩更是向他豎起了大拇指。
當晚點名,指導員在全連戰(zhàn)友面前表揚了郭嘉:“不起眼的馬燈,上了跑道也能指引戰(zhàn)鷹起降。只要你愿意發(fā)光,你就是一塊金子!”郭嘉眼眶微熱,把腰挺得格外直。
從那以后,燈具維護、電器修理……連隊處處活躍著郭嘉的身影。那年8月,他主動請纓,前往任務區(qū)域負責設置靶墻。
黃沙漫天,郭嘉每次洗臉,清水都會變成泥湯。每天15個小時的超負荷運轉(zhuǎn),讓他渾身酸疼,吃飯時連筷子都拿不穩(wěn)。他說,靶墻一寸一寸往上壘,就像匍匐前進時一尺一尺往前爬。再努把力,終點就在前方。
完成任務那天,郭嘉高興得像個孩子。雖然辛苦設置的靶墻最后被精準摧毀,但這件“藝術品”永遠留在了他心中。
轉(zhuǎn)眼到了軍士選晉的時候,郭嘉迎來人生中的一次重要抉擇。“本想著干完兩年就退伍,沒想到,干著干著就愛上了這里。”經(jīng)過兩年的磨礪錘煉,專業(yè)全面過硬的郭嘉向支部遞交了留隊申請:“我也要像馬燈一樣,燃燒每一秒,爭當追夢人。”
今年3月,王浩在依依不舍中告別相處兩年的戰(zhàn)友,坐上了前往機場的大巴。臨行前,王浩送給郭嘉一本書,他在自制書簽上寫道:不要惋惜螢火蟲飛遠的身影,它要去彼岸為你照亮別樣的光。
回到大學,王浩總是牽掛連隊那些親如兄弟的戰(zhàn)友,想念那座魂牽夢繞的軍營。今年五四青年節(jié),王浩走進武昌起義紀念館,與全連官兵連線,帶領戰(zhàn)友“云參觀”。
“回到學校后,我常常想起咱們連那盞馬燈。”那束歷史中的光亮一直在指引王浩前進。“云參觀”結(jié)束后,王浩激動地說:“即使離開部隊,我仍會努力為國防事業(yè)貢獻力量!”
對場務連這些年輕的官兵而言,走與留的邊界并非那么明晰?;蜃呋蛄?,他們都在逐夢的路上。為夢想咬牙堅持時,每個人心里都有一盞“馬燈”。
所有人都知道,場務連會讓跑道上的燈亮著
旋翼呼嘯,最后一架夜航歸來的戰(zhàn)鷹,落進助航燈的光暈。待所有人退場后,燈光班班長劉佳成關上了場區(qū)里最后一盞燈。他本就黝黑的面龐隱于黑暗,只剩下一個忙碌的身影。
“守燈的照不亮自己,驅(qū)鳥的摸不著飛機。”場務連的官兵都聽過這句順口溜。每逢春季,該旅機場附近鳥類遷徙頻繁,給直升機飛行造成很大的安全隱患。驅(qū)趕距地面80米以上高度的飛鳥,需要使用重達10公斤的驅(qū)鳥炮。
“當兵兩年,每天就是扛著驅(qū)鳥炮到處跑,我都不好意思說自己當兵。”這是驅(qū)鳥兵馬永康當初的抱怨。去年3月的最后一天,馬永康記憶格外深刻。那天飛鳥特別多,他扛著驅(qū)鳥炮在圍墻內(nèi)來回穿梭,共計放了13發(fā)炮。
一上午下來,馬永康的肩膀被壓出了紫紅的血印。氣喘吁吁的他還沒休息幾分鐘,塔臺再次傳來驅(qū)鳥指令。
“累死累活的,到底圖個啥?”那段時間,馬永康一心想服役期滿就退伍。
一天夜航保障,班長劉佳成坐到了馬永康旁邊。“今天晚上星星真亮!”順著劉佳成手指的方向,馬永康向滿天繁星望去。點點星光和助航燈遙相輝映,看得他有些出神。
“聽我的老班長說,咱們單位剛組建那會兒,沒有這么專業(yè)的燈光設備。他們就用顏料把一百多盞馬燈涂上紅、黃、白的顏色,指引直升機起降。”劉佳成說。
翻開燈光班的工作筆記本,扉頁上工整地寫著:“戰(zhàn)鷹守護星空,我們守護戰(zhàn)鷹。”這句話從部隊成立起一直傳承到了現(xiàn)在。當年,馬燈很容易熄滅,前輩們就來回奔跑,一次次將其重新點亮。
劉佳成拍拍馬永康的肩膀說:“這么多年,所有人都知道,場務連會讓跑道上的燈亮著。”
劉佳成起身離開,馬永康卻有些出神地盯著那一片璀璨星空。
如今,馬永康已經(jīng)成了驅(qū)鳥專業(yè)的標兵。今年新兵下連,他主動當起了連史講解員。榮譽室里,那盞早已熄滅的老舊馬燈,訴說著歷史的故事,讓新時代的場務連官兵熱血沸騰。
不久前,連隊遴選官兵備戰(zhàn)應急救援比武。官兵們每天穿著厚重的防護服,越板障、沖木橋,進行負重訓練。臨近出征,業(yè)務骨干、二級上士楊宇航卻主動申請退出:“戰(zhàn)友們練了這么久不容易,還是讓年輕人上場亮亮相!”
“你們大膽去‘飛’,我等你們回家!”出發(fā)前,楊宇航向著緩緩發(fā)動的大巴車拼命揮手,燦爛的笑容仿佛照亮了所有戰(zhàn)友的心。就像那盞馬燈,雖已退出歷史舞臺,但它“艱苦奮斗、長情堅守”的光,永遠照耀著場務連的官兵。
天山巍巍,夜如潑墨。地面繁星點點依舊,指引著戰(zhàn)鷹歸來的航向,照亮著場務連官兵前進的方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