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柳金財 佛光大學公共事務學系助理教授
針對民進黨當局通過2021年元旦開放含萊克多巴胺美豬、30月齡以上美牛進口，12月24日臺立法機構表決九項相關行政命令及修正法案。反對美國萊豬進口一向是臺灣朝野難得政策共識，然自2016年民進黨執(zhí)政對于限制美萊豬進口政策，其實早在蔡英文未執(zhí)政已有開放政策芻議。蔡英文表示在2012年之前，國際上針對萊克多巴胺的含量，并沒有規(guī)范標準;但在2012年的7月，經由國際標準的制定，以及后續(xù)的風險評估，逐漸累積出更多的科學證據，當時處于反對黨的民進黨也因此修正立場。
蔡英文曾表示關于進口美國牛肉和豬肉議題，從臺灣前領導人陳水扁到馬英九，皆對美方做出承諾，試圖解決關于美牛、美豬的問題。認為“這是臺當局解決問題的能力，它所影響的，不只是臺美間的經貿關系，甚至包括CPTPP(跨太平洋伙伴全面進步協(xié)議)等區(qū)域貿易協(xié)議的參與。”若臺灣能在美豬、美牛的議題上，跨出關鍵的一步，將是臺美經濟全方位合作的重要起點，“臺灣要成為全球供應鏈重整中的關鍵力量。”
首先，民進黨當局開放美萊豬政策進口，忽視公民投票直接民主效果。蔡英文提出在保障民眾健康前提下，基于科學證據、國際標準，對進口食品做出相關規(guī)范，此為2016年競選臺灣地區(qū)領導人時的立場。2021元旦講話中蔡英文評論既往政府做出開放承諾卻無法履行落實，只能最后由其承擔;強調 “這個歷經三任政府的難題，已經沒有回避不處理的空間。前臺灣領導人陳水扁也透露在其任內一再面臨美國要求開放的壓力，相比馬英九和蔡英文兩位領導人應也是面臨被要求開放壓力。問題是，陳水扁開放卅月齡以下未帶骨美牛進口，其余以科學證據和國民健康為由說向美國說不;馬英九堅守牛豬分離、排除內臟底線，只開放卅月齡以下美牛，完全不考慮美豬。
然而，蔡英文若是從首任執(zhí)政開啟已有意開放，何以至第二任初期反而全面棄守，尤其從2020年8月28日至今短短數個月內卻通過如此爭議性萊豬事件，顯然無論是內部政府部門溝通協(xié)調不足、行政與立法及政黨間協(xié)商，與公民團體及利害關系人間溝通皆不足。更甚者，民進黨傳統(tǒng)以來一再宣稱住民自決、公民投票的價值，從2016年執(zhí)政到2020年連任，不是足足有四年可以運用更多時間與社會進行溝通嗎?且2018年地方選舉已有十大公投議題?所謂“沒有回避的空間”，難道是以犧牲 “健康權益”換取“國際空間”嗎?連進口“美萊豬”皆未動用“公民投票”;這背離傳統(tǒng)價值主張?
其次，現(xiàn)在民進黨當局強調蔡英文在2009年反對“毒牛”，是反狂牛癥而非萊豬;在2012年萊劑含量使用建立國際標準后，民進黨即已接受。根據民進黨“立院”黨團召集人柯建銘于2020年12月23日說法，反美牛首戰(zhàn)是在2009年反狂牛癥，而不是反萊牛。2009年10月23日“國安會秘書長”蘇起簽署“臺美牛肉議定書”，全面開放30個月齡以下帶骨牛肉及其產品(含內臟、絞肉、頭顱、腦、眼睛、脊髓)，這與陳水扁執(zhí)政時期開放不含內臟且臺灣有主動禁止權相左。10月24日民進黨表達反對放寬美牛進口，10月26日黨團提案修正“食品衛(wèi)生管理法”第11條，增列禁止發(fā)生狂牛癥地區(qū)之牛只其頭骨、腦、眼睛、脊髓、絞肉、內臟或其相關產制品進口。
回顧2009年11月3日時任民進黨主席蔡英文表示應修法、重啟談判，并支持民間團體發(fā)起抗爭活動;并運用議事杯葛占領臺立法機構議場主席臺。11月14日民進黨、公民團體走上街頭“反毒牛”。2009年因縣市長選舉，國民黨得票率大幅萎縮，12月29日國民黨同意民進黨版本，修正納入雖非疫區(qū)而近10年有發(fā)生狂牛癥國家、敏感部位全面禁止進口。
2012年馬英九主政期間民進黨反對萊劑美牛，2月1日臺立法機構院會開議報到，行政機構對于美牛開放會有新作法，表明將開放美萊牛進口臺灣。為迫使馬當局再修符合國際標準之“食品衛(wèi)生管理法”，民進黨團在2月24日臺立法機構開議，逼迫國民黨簽署決議。在臺立法機構完成修法前，不得以行政命令開放含瘦肉精之相關肉品進口。7月5日CODEX開會公布國際標準 ，時任民進黨主席蘇貞昌與臺立法機構黨團同步響應，同意采國際標準，其政策轉向理由在于民進黨曾經執(zhí)政、也會重返執(zhí)政，須考慮國際經貿原則，不能一直站在美國對立面，抗爭最后和緩收場。2009年民進黨反狂牛癥美牛，2012年同意以符合國際標準開放進口美國萊牛進臺灣。
復次，開放美國萊豬政策屬于重大公共政策，然卻以行政命令審核，黨意與民意落差極大，反而成為“地方包圍中央”的有力社會基礎，此將不利于民進黨選情。12月21日民進黨中央黨部公布民調，只有7.7%臺灣民眾對美萊豬進口政策感到不滿，此一民調引發(fā)外界嘩然。若對比東森ETtoday新聞云民調結果反對者達75.5%、YAHOO民調反對者約92.7%、臺灣民意基金會調查達67%，即使臺北市政府研究發(fā)展考核委員會調查反對聲浪也高達53%，皆高于民進黨調查反對者僅占7.7%民意支持度。
面對如此截然對立民調結果，民進黨最高權威當局、全黨黨意及臺灣社會民意，顯然有巨大民意差距。這樣民意落差，恰恰提供國民黨運用公投決定美萊豬進口的社會基礎。民進黨在2018年11月臺灣地方大選綁“公投”而遭遇慘敗，國民黨動用公民投票塑造政策議題，搶奪政策發(fā)言權，從而贏取十六個縣市執(zhí)政建構“地方包圍中央”的策略。民進黨慘敗后又將公投綁大選加以剝離，2021年是“公投年”及2022年是臺灣地方“大選年”，試圖擺脫公投議題對投票行為影響。然而，原先由民進黨所倡議“公投”，已反轉變成國民黨利器，攻守易勢。
再者，美國期許及要求臺灣開放萊豬進口，導致民進黨當局政策讓步，此源自“聯(lián)美抗中”、 “抗中保臺”戰(zhàn)略架構反中路線之需要，但此讓步并未換來經濟對話及臺灣國際空間擴大化。盡管民進黨在2012年即已轉向采取國際標準，但并未主動提出開放美萊豬進口，這主要還是受2020年“大選”獲勝影響，美國在臺灣“大選”中不斷助攻蔡英文，宣稱中國大陸不斷介入臺灣“大選”，此次蔡英文獲得民選以來最高票當選。
2020年臺灣“大選”后，美國在臺協(xié)會主席莫健與在臺協(xié)會處長酈英杰即雙雙提出要求， “盡快處理美豬美牛問題”。美國貿易代表萊特海澤明言，臺灣仍限制美豬美牛產品進口;解決美豬美牛問題，對強化與臺美貿易投資關系十方重要。美國商會更發(fā)表《2020年度白皮書》，呼吁美國應強化對臺經貿關系，并建議應積極評估簽訂臺美雙邊貿易協(xié)議(BTA);同時雙方應“務實”解決美豬、美牛等歧見。這也是蔡英文為何提出開放美萊豬進口，涉及臺灣經貿戰(zhàn)略避免被邊緣化戰(zhàn)略。然伴隨美國政黨輪替前后政府立場改弦易轍，拜登政府明白指出在美國國內勞工、教育等問題尚未完善處理前，不會與其它國家進行協(xié)商經濟協(xié)議。
最后，臺灣民眾并不支持以犧牲健康權益換取國際空間的政治交換關系，若再開放日本核災區(qū)食品，兩項開放政策勢必產生“共振效應”，沖擊民進黨當局領導威信。據民調74.4%民眾不贊成開放進口福島5縣市食品，有66.9%不認為必須開放福島5縣市食品進口，才能換取加入跨太平洋伙伴全面進步協(xié)議(CPTPP)的機會;此外，也有39%民眾有信心在民進黨當局領導下，臺灣能加入區(qū)域經貿組織。此外，由于反核食公投兩年禁令也即將滿兩年，是否臺灣將開放核災區(qū)食品進口，頗令人關注。
據民調指出僅有39.5%臺灣民眾可以接受通過日本核食進口臺灣，對于爭取日本支持臺灣加入CPTPP(含“非常支持”19.0%以及 “有點支持”20.5%)，而不支持的比例則達54.3%(含 “不太支持”20.1%以及“完全不支持”34.2%)。顯示臺灣民眾無論是進口美國萊豬及日本核災區(qū)食品，皆持高度反對立場;同時普遍反對以犧牲健康權益換取臺灣國際空間。
蔡英文一再談“謙卑、謙卑、再謙卑”，然處置萊豬進口事件爭論充分暴露決策過程草率、欠缺政策溝通，未曾向選民致歉。相對于2019年1月當時前行政機構負責人賴清德在卸任演說中，即公開表達為當年反對美牛道歉，曾言：“過去民進黨執(zhí)政的時候，美豬跟美牛要開放，在野的國民黨反對，可是當國民黨執(zhí)政的時候，在野的民進黨反對，過去我在臺立法機構難辭其咎，要跟社會說聲道歉。”
就此而論，賴清德在其卸任演說中為昔日反對美萊豬、美萊牛公開向臺灣民眾道歉;幾乎預示著未來開放美萊豬政策，已是不可避免。也就是說在蔡英文執(zhí)政首任末期，已有考慮到開放美萊豬問題;但當時蔡英文民意支持度降歷史新低，因此選擇2021年8月公布美萊豬進口，為其第二任期民意支持度最高時及選擇在特朗普臺灣地區(qū)領導人競選連任期間釋放善意。從蔡英文角度來說，公布開放萊豬進口政策盡管急就章，但顯然此適當政治時機是政治理性計算過。（華夏經緯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