煎熬

　　飛行藥檢折騰了小半年

　　2000年吉隆坡世乒賽前，劉國梁很少有時間進行系統(tǒng)訓練。“我大部分時間用來準備飛行檢查了，沒有全身心專注在比賽中。”打了三十多年球，劉國梁深知對運動員來說，心理有時候比技術(shù)更重要，“只有心理準備比較充分，動作才會比較穩(wěn)定、不會變形，克服一些突發(fā)事件才不會顯得特別焦慮。那次世乒賽對我來說，是非常大的教訓。”

　　16年前的男團決賽，劉國梁第一個上場對陣瓦爾德內(nèi)爾，“平時我打球戰(zhàn)術(shù)意識非常強，那時我記得特別清楚，第一場對老瓦，蔡指導做教練。在場上喝完水，我就往球臺那兒走。”劉國梁舉起手比劃了一個喝水、扭頭的動作，“走到一半我又回來了，問蔡指導我是發(fā)高拋還是低拋啊，問完之后我傻了，他也傻了。我怎么會問出這個低級的問題來，一個運動員都不知道要發(fā)什么球了。”

　　劉國梁說他當時就沒想過球，看上去人在練，但腦袋里根本就沒想過。腦子里沒有思路，直接反映在球臺上，“當時打得相當煩躁，心想：我打贏了又有什么用？回頭檢查結(jié)果出不來，你還是興奮劑啊。”

　　1999年，劉國梁成為中國乒乓球史上第一個大滿貫，技術(shù)和身體正處峰值。“我那時的能力比以前都強，但人的意志、思想沒有在球上，總是恍惚的。”劉國梁用手指著自己的腦袋，說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這樣的狀態(tài)持續(xù)了小半年時間，“那時也是封閉訓練，我住一個單間，每天熬到凌晨三四點睡，早上7點起床，等著一個月3次的飛行檢查。不能吃飯、不能喝水，天天還得正常訓練。”1999年8月查出表睪酮超標，劉國梁是在兩個月后才知道的，巨大的壓力差點擊潰了他。

　　應對

　　國乒用人不疑上劉國梁

　　2000年吉隆坡世乒賽時，隊里沒幾個人知道劉國梁尿檢呈陽性的事情。“一直到打完比賽后做總結(jié)，才知道這件事。”孔令輝說，“當時蔡指導做總教練，他一直保密，擔心影響到其他隊員。”

　　2比3輸給瑞典后，隊里的情緒不高。“當時打完那場決賽后，王勵勤、馬琳、劉國正他們哇哇大哭起來。我輸了兩分卻沒有哭，我還過去安慰他們，你們這是哭什么啊。”16年后再談往事，劉國梁說得自己都笑了起來，“當時興奮劑帶來的這種壓力，遠遠大于參加奧運會，因為這個東西你說不清楚，你是在蒙受不白之冤。”

　　在不知情的隊友面前，劉國梁要裝得很淡定，看不出太多異常。等到確定世乒賽名單時，他以為自己是不會上場的。“當時蔡指導（時任國乒總教練）、李指導（李富榮），還有楊頭（楊樹安，時任中國乒協(xié)副主席）跟我商量，我最早以為是不報我的。”劉國梁回憶著，“因為用我的話，只要我上一場，中國隊成績有可能全部取消。當時中國乒協(xié)的領(lǐng)導在看到國際乒聯(lián)的調(diào)查后，還是非常相信我的。當時我剛拿了大滿貫，如果不讓我上場的話，顯得我們自己都開始懷疑自己了。最后隊里的意見是正常上、正常打。”

　　劉國梁當時想得很開，即便不上場也沒關(guān)系，對他的打擊也不大。“當時對打球都沒心思了，說白了，就是奧運會不參加又能怎樣？我又不是沒拿過，1996年拿了兩塊（金牌）了。”劉國梁說，“關(guān)鍵是心里憋屈、冤枉啊，就好像一個人不是你殺的，你本來是救人，結(jié)果說人是你殺的，還沒有攝像頭，說都說不清楚。如果后來（國際乒聯(lián)）沒有澄清，你找誰解釋去？全世界你都說不清楚。”

　　釋放

　　冤情昭雪后剃光頭自勉

　　劉國梁后來也哭過，吉隆坡世乒賽后，國際乒聯(lián)正式致函中國乒協(xié)，還了劉國梁一個清白。“我記得很清楚，當時正好到了廣州，我和蔡局（蔡振華），還有楊頭（楊樹安）一起，從中巴車上一下來，蔡局跟我說沒事了。當時眼淚嘩一下就下來了，那一下真的是釋放了。”

　　不過，掃去興奮劑陰影的同時，劉國梁的狀態(tài)也沒了。16年前的吉隆坡世乒賽跟今年一樣，也是2月底進行，也是奧運會年。“好不容易等到澄清了，但快到奧運會時又沒狀態(tài)，狀態(tài)這東西真不是你想讓它出來就能出來。”2000年6月參加美國公開賽時，劉國梁剃了一個光頭給自己鼓勁兒。

　　這段往事，劉國梁已經(jīng)很多年沒提了。2000年在吉隆坡打世乒賽時，目前隊里年紀最小的樊振東剛滿3歲。談起當年的興奮劑事件，劉國梁稱現(xiàn)在隊員們大概了解一些，但細節(jié)上可能不是很清楚，他希望弟子們能像他一樣，扛得住來自各方的壓力。

　　“當時我的壓力不是來自奧運會，我就是輸兩分也沒問題的，我跟孔令輝是鐵報的，不存在這個壓力。主要是賽場外的壓力，現(xiàn)在他們沒有賽場外的干擾，僅僅是自己的技術(shù)、心理和思想。大家誰都想去奧運會，乒乓球隊的運動員去奧運會，都不會只是去參與一下的，都是奔著冠軍去的。”劉國梁說。

　　16年后，再次帶隊來吉隆坡，劉國梁希望隊伍能有一個好的發(fā)揮，但他說終極目標不在吉隆坡，還是在里約。“這次世乒賽完了就是奧運會預選賽，之后就是奧運會，這個步驟大家都知道，關(guān)鍵是看隊員能否克服自己的私心雜念，在比賽中有優(yōu)異的發(fā)揮，來贏得大家的信任，這是每個運動員的必經(jīng)之路。”

　　新京報記者孫海光 吉隆坡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