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家釋疑

　　應對森林火災撲救是世界主流

　　一些國家會采用放任山火自然熄滅的方法，為何此次救火中沒有采用這種方法？對此，木里縣林草局工作人員表示，此次木里山火的著火點附近有很多村民，同時，著火點還是長江上游重要的水源地，不可能不進行人為干預。這個觀點獲得了森林防火學者的認同，應急管理部也在3日發(fā)文稱，救火是一項危險的工作，派遣人員干預來撲救森林火災，是世界各國第一反應。

　　應急管理部官方微信公眾號3日發(fā)布文章，回應了部分網(wǎng)友的質(zhì)疑。

　　“生命最寶貴，但森林火災是不是就不該派人撲救，放任燃燒？”四川省森林草原防火指揮部辦公室張副主任表示，在森林火災中，撲救是世界主流，中國也以管控火源并“打早、打小、打了”為應對森林火災的指導方針。

　　“從全世界看，大火帶來的不只是生態(tài)損失，更會對林區(qū)周邊城鎮(zhèn)和人民的生命安全造成嚴重威脅。”已退休的四川省森林草原防火指揮部老干部龍先生說。

　　北青報記者注意到，此次發(fā)生火災的位置距離立爾村等居民點直線距離僅有5公里，一旦火勢失控，后果不堪設(shè)想。

　　追憶逝者

　　木里縣林草局局長楊達瓦和借調(diào)到該局的川林五處工作人員鄒平

　　他們犧牲在雅礱江畔的群山里

　　離開前曾說“過兩三天就回來”

　　4月3日，四川木里縣終于等來了一場連綿細雨。“這一下，山里的火該徹底滅了。”51歲的木里縣林草局干部鄧武喜坐在局長楊達瓦的辦公室說，“可我們局長犧牲了，再也回不來了。”

　　3月30日下午5時 ，四川省涼山州木里縣境內(nèi)發(fā)生森林火災，3月31日下午，撲火人員在海拔4000余米的原始森林展開撲救。撲火行動中，受風力風向突變影響，突發(fā)林火爆燃，致30人犧牲，這其中，就包括木里縣林草局局長楊達瓦和借調(diào)到林草局的川林五處工作人員鄒平。

　　4月4日，兩人的骨灰被從西昌送回木里。

　　在藏語里“達瓦”的意思是月亮，可是這輪月亮，再也無法在木里升起。

　　“他走之前，最后跟我說，只是要離開兩三天的，誰知道這一走，就是永別。”四川省涼山州木里縣林草局自然保護中心辦公室主任陳川說。

　　4月3日晚，陳川在接受北青報記者采訪時說，3月30日晚，他和楊達瓦一起加班，忽然聽說立爾村附近發(fā)生了森林火災。“那個地方離楊達瓦出生的地方很近，雖然他其實不必上山打火，但他自己熟悉那一帶的環(huán)境，覺得自己能夠為救火提供幫助，就立即申請去到火場一線了。走之前，我們在看一個文件，他臨走時跟我說，他只是離開兩三天，等回來還要和我一起核對這份文件。”

　　在林草局，為了防備不期而至的森林火災，總是會準備多個背包，里面放著迷彩服、毯子、水、干糧和救火工具。3月30日晚10時左右，楊達瓦就是一把抓起這個背包，登上了前往火場的車，這個背影成了陳川對于楊達瓦最后的記憶。

　　4月1日，當?shù)弥c楊達瓦一批前往火場的救火人員中，有30人失聯(lián)時，陳川開始并不在意，“救火的位置往往都在深山，沒有信號，失去聯(lián)系一段時間其實是很正常的，我當時覺得他們那么專業(yè)的消防隊伍，肯定能平安回來。”

　　然而，不幸的消息隨之一點點傳來，陳川了解到失聯(lián)的30人中有承諾過幾天就回來的局長楊達瓦，后來又得知發(fā)現(xiàn)了失聯(lián)30人中26個人的遺體，陳川坦言，到這時候，他已經(jīng)很絕望了。“很多去救火的都是20多歲的小伙子，如果他們都沒能逃生，楊局長一個40多歲的人，生還的幾率太低了。”

　　最終，楊達瓦沒能實現(xiàn)自己的承諾，他在撲救森林火災的過程中，犧牲在雅礱江畔的群山里。

　　辦公桌上攤開的是他生前最后檢查的文件

　　在楊達瓦生前工作的木里縣林草局，他的辦公室就位于這座3層小樓2層的一個角落里。打開房門，楊達瓦用了5年的茶杯仍靜靜擺在他的辦公桌上，桌上攤開的是他生前最后檢查的文件。

　　“以前，這個辦公室的燈經(jīng)常會亮到深夜12點，周末也不例外，然而這幾天，再也看不到楊局長加班的身影了。”陳川看著辦公室動容地說。

　　林草局退耕辦兼綠化委辦公室主任鄧武喜與楊達瓦是近30年的老交情，“1989年的時候，我畢業(yè)分配到林場，2年后，楊達瓦也來到林場，我倆經(jīng)常因為工作聚到一起，那時候我們都是單身小伙，有時候會一起去山里看護森林。有時候，地面的積雪有半米深，但兩個人一邊說笑一邊排山，再累也覺得很開心。”

　　對鄧武喜和楊達瓦來說，上世紀九十年代，主要的想法是如何利用這片森林創(chuàng)造更多的經(jīng)濟價值。“那會兒林場的工作主要是砍伐，2001年左右，開始實行‘天保工程’，我們的工作重點就轉(zhuǎn)到了保護森林上。”

　　陳川回憶，對于保護森林，楊達瓦看得很重。“有時候我們打印文件，多打印了幾遍，楊局長看見了就跟我們說，如果文件還要修改，這些紙不就白打印了？他說紙的背后，就是樹，浪費紙就是毀壞我們的森林。”

　　楊達瓦的離世，讓陳川等人悲傷不已，陳川說，楊達瓦遇事總是沖在最前面，用以身作則的方式影響他人。“我們局用的是公共廁所，有時候人多了，廁所就會變臟，楊局長看到后，會自己親自動手，把廁所打掃干凈，后來大家發(fā)現(xiàn)之后，就都從自己做起，看到廁所臟了，就給打掃干凈。”

　　陳川和鄧武喜回憶說，忘我的工作讓楊達瓦總覺得虧欠了自己的家人。兒子患病治療，楊達瓦家庭并不富裕。“他兒子耳朵有些毛病，為了給兒子治病，楊達瓦先后兩次在森林防火任務(wù)輕的時候，帶孩子去北京的大醫(yī)院看病。楊達瓦的工資并不多，為省錢，在北京楊達瓦曾在一張日租金10元錢的床位上，一連住了半個月。他有時候會說自己太忙于工作，應該早一些發(fā)現(xiàn)兒子的病情，他說自己很對不起兒子。”

　　山崖接近90度如遇爆燃幾乎逃無可逃

　　另一位在救火中犧牲的鄒平是四川省川林五處工作人員，他被借調(diào)到木里林草局工作已經(jīng)有幾年的時間。

　　在陳川等人的記憶中，鄒平個子不高，身板很瘦，當天隨楊達瓦一起前往火場時，穿了一件和自己身材很不相稱的寬大馬甲。“當時我還問他，你怎么穿這么一身？他回答說要去山里好幾天，想要穿得厚一些。沒想到這個不相稱的背影，就是他留給我的最后的記憶。”陳川說。

　　鄧武喜說，當?shù)卮迕褡怨啪头浅Ｕ湟曀麄兩畹纳?，除了專業(yè)的滅火隊伍，村民還會自發(fā)組織滅火隊。“只要看到山上著火了，村民自己就會主動上山打火，對于滅火的村民，政府前些年每天會補助10塊錢，現(xiàn)在漲到了一天30塊。”

　　“一般來說，爆燃會發(fā)生在下午，大約下午1點到4點的樣子，我們滅火時都是要首先保障救火者的安全，但這里的山崖很多時候都是直上直下的，很多地方接近90度，只有巖羊這種動物才能在這樣的地方爬上爬下，如果在這種環(huán)境中遭遇爆燃，有時真的是無處可逃。”陳川說。

　　本版文/本報記者 付垚 屈暢 李鐵柱 孔令晗

　　攝影/本報記者 郭謙 統(tǒng)籌/蔣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