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沉的情懷
凌晨2點多,哈爾濱市松北區(qū)的一家老年公寓,910房間的燈亮了。崔道植悄悄起床,踮著腳走出臥室,打開電腦,在昏暗的燈光下小心翼翼地開始工作——他怕驚擾了還在熟睡的老伴兒金玉伊。
幾年前,金玉伊患上了阿爾茨海默癥,這幾年病情日漸嚴重,寸步不離地纏著丈夫。
為了照顧老伴兒,又能完成工作,崔道植帶著妻子搬進這個一室一廳的老年公寓。
“生命規(guī)律就在那里,我的時間有限了……我想趕快把這幾十年的積累整理出來,希望對后面的同志有用。”指著電腦里紛繁復(fù)雜的圖片模型、統(tǒng)計數(shù)據(jù)、案例分析,崔老清澈的眼神和那句“時間有限”,令人動容。
凌晨2點多,是老伴兒睡得最踏實的時候,也是崔道植能靜心工作的時候。“沒辦法,她得了這個病,我要好好陪她。”話語雖溫柔,卻難以訴說一個丈夫?qū)ζ拮影肷那妇魏蜔o奈。
上世紀50年代中,崔道植與在衛(wèi)生站做護士的金玉伊相識并相愛。
婚后,崔道植一年中200多天出差在外,妻子則承擔了家庭重任。幾十年來,多少漫長的等待,她都默默忍受、無悔陪伴。
退休前,金玉伊是黑龍江省醫(yī)院物理診斷科腦電室的主任,老了,自己卻得了腦病。

在居住的哈爾濱市松北區(qū)老年公寓房間里,崔道植(右)與患上阿爾茨海默癥的老伴兒金玉伊聊天(6月10日攝)。新華社記者王松攝
生病后的金玉伊幾乎忘記了所有,包括自己的名字,卻唯獨記得崔道植的姓名、手機號和工作單位。崔道植,成為她僅有的記憶!
夕陽下,在老年公寓的書桌旁,老兩口相對而坐:丈夫在顯微鏡前做著痕跡檢驗;妻子在另一頭臨摹字帖,一筆一畫地,她認為自己也在做“痕跡檢驗”。
余暉灑下,時間靜止,卻擁有了一生中難得的相伴時光。
“今天還是走啊走啊,沒有定處的身影;走過來的每一足跡被眼淚浸透……還給我的青春吧,我那美好的青春。似箭般的歲月,誰能留住她!還給我的青春吧,我那最可愛最美好的青春!”
朝鮮族歌曲《沒有門牌號的客棧》,是金玉伊年輕時最愛唱的歌,好像她一生的心曲。生病后,金玉伊有時還像那個愛唱愛跳的朝鮮族小姑娘,情不自禁地唱起來。
每每這時,崔道植都會轉(zhuǎn)過頭,默默地拭去眼角的淚水。

在黑龍江省公安廳刑事技術(shù)總隊實驗室中,崔道植(左)和三兒子崔英濱在進行痕跡檢驗工作(6月11日攝)。新華社記者王松攝
在孩子們的記憶里,父親嚴肅而沉默,更多時候是不近人情。“他對我們要求十分嚴格,從不讓我們借他的名聲搞半點關(guān)系。漸漸地,我們就怕人家提‘你是崔道植的兒子’。”
家風,是一種傳承。
如今,崔家三子憑借各自努力,都成為公安戰(zhàn)線的優(yōu)秀警察:大兒子崔成濱是省公安廳刑偵總隊刑偵信息化專家;二兒子崔紅濱是省公安廳反邪教總隊業(yè)務(wù)骨干;三兒子崔英濱繼承“父業(yè)”,在哈爾濱市公安局從事痕跡檢驗工作,曾被評為“全國優(yōu)秀人民警察”“哈爾濱大工匠”等榮譽稱號。
崔老80歲生日時,學(xué)生們從各地趕來,為老師做壽。飯桌上,師生們碰杯暢敘,十分歡喜。席間,崔道植將眼前的一道菜悄悄地轉(zhuǎn)到大兒子崔成濱的面前,沖他“努努嘴”,讓他多吃些。
“我低頭一看,原來是平時我愛吃的菜!”崔成濱百感交集,“我感受到父親難得一見的慈愛。”
父愛如山,堅毅而柔軟,父子的心,一瞬間相通了。
彈道有痕,歲月無言。
今年年初,崔道植被黑龍江省公安廳授予“龍江公安特別貢獻獎”。在頒獎儀式上,他將陪伴自己多年、屢建奇功的顯微鏡,鄭重地遞交給省公安廳刑事技術(shù)總隊的同事們,像是一種傳承。
唯有歷經(jīng)坎坷終不悔的擔當,才能寫就警察生涯最輝煌的答卷;唯有心中堅守的恒久信念,才能讓生命的絢爛永不落幕——這就是一名共產(chǎn)黨員和人民警察無悔的忠誠!

崔道植(左一)在法國與同行進行學(xué)術(shù)交流(資料照片)。新華社發(f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