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華兒女多奇志
小時候我最崇拜一個人:海霞。海霞是何許人?海島女民兵。要說海霞是個虛擬的文藝人物,出自任斌武寫的小說《海島女民兵》,走紅于吳海燕演的電影《海霞》。這出電影在我小時候是放了又放,然后又被地方大大小小的文藝團體改編成各種劇目,以形形色色的面貌登上各種舞臺,引得所有適齡男女青年都以海霞為偶像,競相爭當民兵。就這樣,虛變成實,一個變成了無數(shù)個,包括長我八歲的姐,也穿戴得跟海霞一樣當了女民兵,在家里面我們都叫她海霞。出了門,因為海霞太多,為了區(qū)別,被冠以一個個定語,叫某某家的海霞。當時差不多年齡的姑娘,稍為出挑一點的,都被人這么喊。被這么喊是一種承認,是一種光榮,更是一種責任。每天到了晚上,姐總是把兩根辮子扎得硬硬的,然后扎一根皮腰帶出門去操場上參加軍訓,要很久才回來。白天上班,夜里訓練,或者四處警戒、巡邏,這就是當時一個民兵的形象。現(xiàn)代漢語詞典對“民兵”一詞是這樣解釋的:
一種不脫離生產(chǎn)的、群眾性的人民武裝組織。也稱這種組織的成員。
當時我們村里的組織叫民兵大隊,下屬三個民兵連,其中一個是女民兵連,我姐當過副連長,主管夜間巡邏事宜。對當時活躍在祖國大地上的千千萬萬個女民兵,偉大領袖毛澤東曾賦詩一首:
颯爽英姿五尺槍,曙光初照演兵場。中華兒女多奇志,不愛紅裝愛武裝。
我當兵后,曾在軍隊內部刊物上看過一則報道,是個美國記者寫的,說的是中國除了常規(guī)的海陸空三軍外,還有一支龐大的民兵隊伍,人數(shù)過三億。對這個數(shù)字,我們的軍事教員在課堂上曾嚴正地指出:肯定是少了!
美好的事情
一九八一年,我參加高考,考了個全班第三。那時候是先有成績再填志愿,填志愿是臨門一腳,很關鍵。為此,父親專門往縣上跑了一趟,找人請教,回來就鐵定地叫我填“解放軍工程學院”(現(xiàn)更名為解放軍信息大學)。那時候我國南方正在打一場邊境戰(zhàn)爭,母親因此不同意,怕我被拉去前線有個“三長兩短”。父親火了,說長短了都是烈士,光榮的!我就這樣當了兵。在上學期間,我享受的是義務兵待遇,吃穿不要錢,每個月還發(fā)津貼,家里同樣享受軍屬待遇,大門口貼著“光榮之家”的金字,過年過節(jié)政府還上家里慰問,發(fā)一些雞鴨魚肉和年畫什么的。父親說,又上學又當兵,一文一武,學問和光榮兩頭都賺了,世上哪有這么美好的事,美好得很哪!到軍校后,我的光榮感也達到極限,因為我發(fā)現(xiàn)有一半同學高考成績都超過我?guī)资郑沂歉吲柿?。父親知情后,又強調說這是“美好的事情”。如果人生可以重新來,我可能會修改掉其中不少內容,但當兵這樁事是不會修改的,因為我基本同意父親的觀點:當兵是“美好的事情”,我的人生因它而被磨亮。一般人可能想不到,后來我雖然轉業(yè)到地方工作,但其實還是一名軍官,有部隊,有職務,有頭銜,具體是中國人民解放軍預備役第十七師三團政治處主任,中校軍銜?!侗鄯ā访鞔_指出:預備役是中國人民解放軍的組織部分之一,每一個預備役軍人都有義務保家衛(wèi)國,隨時聽從部隊召喚。
更美好的事
一九九三年春夏之交,我收到一封發(fā)自柬埔寨金邊的信,信封的右下角有明顯的“UN”字母。這個“UN”標記總覺得很眼熟,一時卻又想不起是什么。閱了信才知道,這是聯(lián)合國維和部隊的標記。信是時任成都軍區(qū)宣傳部副部長王爰飛寄來的,他當時的身份是聯(lián)合國駐柬埔寨軍事觀察員。參與此項任務的有四十六名專業(yè)軍事人員,履行的是軍事觀察員之職之責,同時還有一支由三百多名官兵組成的工兵營部隊,主要執(zhí)行諸如掃排雷等任務,消除戰(zhàn)后隱患。部隊于一九九三年初赴任,歷時一年零三個月,完成任務出色,得到了聯(lián)合國和世界各國的支持和表彰。當個“UN”的兵,自然是新鮮的事,更是榮幸的事。王爰飛雖是相識已久,卻從未和我有過書信往來,此次特別地千里來信,大約也是為了與我一起分享他的榮幸。這榮幸屬于他個人,更屬于我們國家。據(jù)說,現(xiàn)在我們國家的軍人接受聯(lián)合國指揮,派駐到他國去執(zhí)行維和任務的機會和人員越來越多。我覺得,這是“更美好的事”:我國軍人在他國“UN”,而不是讓他國軍人來我國“UN”。什么時候誰家的國土上出現(xiàn)他國軍人,不管是“UN”還是“XX”,總不是件好事。往前看,沒多遠,這樣的事情就擺放在我父輩的國土上,現(xiàn)在我們終于把這一頁鎖進歷史簿里?,F(xiàn)在我們出去啦!去吧,去吧,我對著王爰飛寄自金邊的信封想,只要你們在“UN”隊伍里,我這個預備役軍官就不可能再回到隊伍里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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