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譚斌渾身淌著水爬上了2104號兩棲步戰(zhàn)車。海水涌上來,一下就沒過了腳踝。“必須立即檢查設備通電狀況,重啟排水泵。”他向駕駛艙爬去,但車窗已經被鎖死,只能從車頂鉆進去。
“那樣太危險了,開啟艙門時如果海水涌入,駕駛室里的人根本沒有逃生機會。”欒公博說。當時他在風浪中大喊著提醒譚斌,但這名老兵義無反顧的架勢最終讓他妥協(xié)了。
洶涌的海浪一次次拍打在車身上,帶著戰(zhàn)車起起落落。又一個浪頭剛過,譚斌抓住間隙跳進戰(zhàn)車駕駛室。狹小的艙室里,他看到,背囊散落一地,嘔吐物到處都是,海水正在不斷滲進來。
手動緊固百葉窗加強密封、檢查車內控制系統(tǒng)、更換控制盒保險絲……譚斌在腦海中迅速規(guī)劃好了搶救方案。一系列操作后,兩棲步戰(zhàn)車排水泵終于發(fā)出“嗡嗡”的運轉聲,戰(zhàn)車開始排水了。
此時天已大亮,戰(zhàn)車距離岸邊10海里。在這樣的海況下,從岸上營區(qū)派人來搶修需要2-3小時才能抵達,而戰(zhàn)車能否堅持到那時尚未可知,此時戰(zhàn)車在極限海況下如同一片樹葉左搖右晃,隨時有沉沒的危險。“等不及了。”譚斌咬了咬牙,決定“自己來”。
經過半小時的檢查,譚斌判斷可能是離合器發(fā)生故障。他嘗試恢復動力,而在大風浪中,這是一個幾乎等同于“自殺”的行為。
“當時只有兩種結果:要么成功,要么一頭扎進海底。”如今,譚斌平靜地講述著當時的緊張情形。
時間在不斷流逝,生死已被譚斌拋諸腦后。為了防止用力過猛,戰(zhàn)車躥進海里,譚斌掛擋把方向改為后退,又升起車頭的擋浪板,以增加受力面。他一次次嘗試啟動水上模式,前進、后退……四五次后,戰(zhàn)車“狂躁起來”,開始劇烈晃動。
欒公博當時正站在艙外的指揮位置。戰(zhàn)車在風中搖擺不定,海浪一次次拍上來,他必須緊貼車身才不至于被甩下去。正在這時,2104號戰(zhàn)車忽然猛地往前一躥,漸漸平靜下來。
欒公博心中一喜,立刻意識到,這是成功了!他興奮地跑向駕駛艙,猛拍艙門。譚斌坐在駕駛員位置上大汗淋漓,緊張地回頭,看到欒公博在發(fā)動機運轉聲中做著夸張的口型:“有動力了,有動力了!”
三
戰(zhàn)車行駛趨于穩(wěn)定,但由于動力輸出過大、電路短路等原因,駕駛艙內開始冒出有毒廢氣。譚斌被嗆得眼淚直流,電臺仍在滋滋作響,演習還在緊張進行,譚斌在駕駛室里可以清晰地聽到連長下達命令指揮全連搶灘登陸的聲音。
“你回去,請求恢復戰(zhàn)斗!”譚斌向艙門外擺手,作了個極其大膽的決定。
“駕駛戰(zhàn)車從正面登陸,和只是為了靠岸,意義是絕對不一樣的。”譚斌解釋說,“搶修戰(zhàn)車,為的不只是保住一輛車,更重要的是保住戰(zhàn)斗力,加入戰(zhàn)斗!”
“濃煙里這么久都待了,我不差這一會兒。”駕駛室里,譚斌對欒公博大聲說,他仿佛忘記了自己正置身有毒廢氣中。很快,陸地指揮所收到了來自欒公博的請求:“報告!2104號車請求重回戰(zhàn)斗!”
指揮所為2104號車打出信號彈,但由于天氣惡劣加上距離遙遠,欒公博只看到了最后兩發(fā)。升起的擋浪板則徹底擋住了譚斌的視線,他只能依靠欒公博的指揮口令修正航向。
此時,駕駛艙內溫度不斷升高,已經接近50攝氏度。嘔吐物散發(fā)出陣陣惡臭,譚斌用濕布捂住口鼻,強撐著保持清醒。
“堅持,再堅持一下就到了。”一路上,譚斌無數(shù)次暗暗給自己打氣。
中午12點45分,距離岸邊越來越近,海浪漸漸平靜,陽光灑在海灘上,2104號戰(zhàn)車乘風破浪,終于一躍沖出海面,駛入岸邊一片樹林中的隱蔽陣地。
譚斌感到整個車身劇烈震了一下,接著就是完全不同于海浪中的“扎實觸感”。他能真實感覺到履帶與地面的撞擊。巨大的晃動之后,戰(zhàn)車停在原地,一切都安靜了下來。
“我的任務完成了。”譚斌這樣想著,一直緊繃的精神終于放松下來。
譚斌暈倒在方向盤上。他聽到有人打開艙門,呼喊自己的名字,但體力耗盡的他已經沒有力氣回應了?;杳缘那耙豢?,譚斌只感到巨大的滿足:“沒事了,我總算把車帶回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