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劉德文曾經是銀行業(yè)的金領,住在高雄市左營區(qū)祥和里。這里的左營軍港是“國軍”海軍最大的軍事基地,1949年后在附近形成了龐大的軍眷區(qū)。
因為年輕時經常被老人們求助,劉德文干脆扔掉了金飯碗,競選并擔任了里長,以更好地服務里民。
劉德文印象很深,每逢清明節(jié)和春節(jié),都有當地老兵拿著松香、紙錢、水果,朝著家鄉(xiāng)祭拜。他問長輩拜什么,長輩說,我做兒子的,離開父母親幾十年,朝這個方向祭拜自己的父母親。劉德文非常難受,這么多年了,老兵還想著落葉歸根。
2003年4月,一位老兵提著兩瓶高粱酒找到劉德文,想要和他聊聊。老兵把高粱酒打開,“里長你陪我喝一下”。
四個多月后,老兵去世。劉德文自此開啟了第一次大陸行,從高雄坐飛機到香港,轉長沙,坐大巴到常德,把骨灰交給了跟老兵有過書信來往的妹妹。
劉德文管轄的里有1800多名老兵,他們大多身上沒有積蓄,怕給劉德文造成負擔,從不敢當他的面提出返鄉(xiāng)的要求,看到里長做了這樣的事,漸漸地都來找他拜托。
一開始來大陸,劉德文沒有手機、沒有網絡,坐綠皮火車,手里僅有老兵留下的地址。
為了找老兵的墓地,劉德文曾經從山上滾下來,摔斷兩根肋骨,住院八天,然而一個月后出院,他又帶著14歲的兒子踏上旅程。
為節(jié)省時間,劉德文有時一次會背兩位、三位老兵,住最低檔的賓館,甚至睡過屋檐下,睡過車站,也睡過酒店大堂。大陸南北氣候差異很大,有時前半月還在東北,后半月就去了廣東,從臺灣來的劉德文沒有御寒的衣物,回臺后能病好幾天。

幾乎所有的差旅費用,甚至包括骨灰壇和墓地,都由劉德文自己承擔,因為相當一部分老兵家屬都是貧困家庭。對此,堅持了十幾年的劉德文有自己的信仰:“歡喜做,甘愿受”。
有一次,劉德文接到一位籍貫是四川綿陽北川的老兵,送到當地卻沒能找到老兵母親的墓地,因為2008年的汶川地震引發(fā)了劇烈的地貌變動,墓址無存。劉德文出錢3萬,在當地置辦了一塊墓地,付了20年的管理費,將老兵下葬。
在四川,劉德文還見到了汶川博物館館長、致力于收集抗戰(zhàn)文物的樊建川。前者是“國軍”中尉排長,后者是解放軍上尉連長,兩人互相敬了一個禮。
16年過去,這個兩鬢露白,年過半百的漢子已經去過大陸二十多個省份,去得最多的是山東,其次是江蘇、四川、山西。
自開放探親40多年后,在臺老兵逐漸凋零。自21世紀之初至今,劉德文所服務的社區(qū),老兵人數從1800人驟降到了50多人,而且以90歲以上居多,獨身住宿舍。
一開始是社區(qū)的老兵來委托,經媒體報道出去之后,就開始有大陸人來信,求助他尋找親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