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義馬場町
1950年3月底至4月初,隨著對吳石等人偵訊的結(jié)束,對于“吳石案”相關(guān)人員的最后處理也提上了日程。
4月7日,“國防部”參謀總長周至柔簽報蔣介石,提出審判人員組成的架構(gòu),請示如下:“奉:交辦本部中將參謀次長吳石等叛亂一案,業(yè)飭軍法局偵訊終結(jié),依法應(yīng)組織高等軍法會審?fù)?。陳派該局簡二副局長曹秉喆、簡三軍法官宋膺三為本案審判官外,擬請指派戰(zhàn)略顧問、二級上將蔣鼎文為審判長,戰(zhàn)略顧問韓德勤、劉詠堯為審判官。當否,簽請示遵。”4天后,蔣介石批示“可照辦”。 由此,對吳石等人進入審判程序。經(jīng)過1個多月的審理,6月初,蔣鼎文、韓德勤、劉詠堯呈文周至柔,提出對吳石、陳寶倉、聶曦、朱諶之給予重判,但免于死刑。周至柔轉(zhuǎn)呈蔣介石。6月7日蔣介石閱后大怒,嚴厲地批示:“蔣鼎文、韓德勤、劉詠堯?qū)徟胁还?,并為罪犯說情,殊為不法之至,應(yīng)即明該三員革除原職為要。”就此,審判意見發(fā)生逆轉(zhuǎn)。
1950年6月10日,一個陰霾滿天的日子。下午4時,由蔣鼎文上將任審判長,韓德勤中將、劉詠堯中將等任審判官的“特別法庭”在國防部軍法局開庭。審判是在秘密狀態(tài)下進行的,貼墻站著一溜頭戴鋼盔、全副武裝的國民黨軍警。 整個審判時間很短,審判長匆匆問過四名“要犯”的姓名、年齡和籍貫后,就匆匆宣讀了死刑判決,并稱死刑已經(jīng)最高當局核準,立即執(zhí)行。實際情況是,蔣介石親自“核準”的《總統(tǒng)寧高字390084號》殺人密令已于開庭前一日送達軍法局。
刑車從青島東路的軍法局開出,一路經(jīng)過上海路、南海路幾個街區(qū)時,陰霾了大半天的臺北下起了連綿的六月雨。沿途不少軍民冒雨觀看。 一刻鐘后,刑車抵達“馬場町”。這是河邊的一片坡地,空曠而荒涼,早在日據(jù)時代,就是處決犯人的場所。四人在此就義。
當時情形,唯有香港《星島日報》第二天在頭版顯要位置做了報道,在當時頗為轟動。報道的大標題為《轟動臺灣間諜案四要角同被處死》,還特別加上一個意味深長的副標題《吳石臨刑前從容吟詩》。
報道說,6月10日下午4時,國防部軍法局高等軍法審?fù)ラL蔣鼎文升庭,依據(jù)懲治叛亂條例,將吳石、陳寶倉、聶曦、朱諶之4人判處死刑。四人聞到,默無一語。
隨后,書記官桑振業(yè)走近被告席,通知四人:如有遺言,準許當場書寫。吳石、陳寶倉和朱諶之都留下了簡單遺囑,聶曦則“迷惚不復(fù)書寫”。10分鐘后,遺囑寫完。
四人在庭上飲酒頗多,旋由憲兵押登卡車,抵馬場町刑場。四人經(jīng)行刑憲兵扶持下車,“舉步已見艱難”。4時30分,四人自左至右跪于刑場坡地。一聲“執(zhí)行”的命令,四憲兵執(zhí)槍行刑。槍聲齊響后,四人同時倒地。吳石慘叫一聲后,其心臟緩緩自傷處突出。“吳石中兩槍斃命,朱諶之中六槍始斃命,血流遍地,事后分裝入四具薄棺掩埋。”
報道透露,吳石事前早知難免一死,遺書早在獄中草就,當堂只寫詩一首。至于這首詩寫了什么,《星島日報》未透露一字,之后也無后續(xù)報道,把懸念留給了讀者,也留給了歷史。
幾年前,我從吳石中將家人手中看到吳石最后的手跡,讀到這首用生命凝結(jié)成的詩句。這首詩是吳石在獄中就寫在遺書之末的,庭上再書寫了一遍。詩寫道: 天意茫茫未可窺,遙遙世事更難知。 平生殫力唯忠善,如此收場亦太悲。 五十七年一夢中,聲名志業(yè)總成空。 憑將一掬丹心在,泉下差堪對我翁。
又過了兩個月,1950年8月10日,因“吳石案”受牽連的吳石副官王正均、作戰(zhàn)參謀林志森就義。至此,因“吳石案”遭殺害的人士達6人之多。因“吳石案”受牽連者逾200人。總數(shù)字有多少,只能期待時間來給出答案。
1994年,吳石將軍遺骨回歸大陸,和夫人合葬于北京香山公墓。一座漢白玉紀念碑上寫著:吳石將軍、王碧奎夫人之墓。墓碑背面記刻著:勝利后反對內(nèi)戰(zhàn),致力于全國解放及統(tǒng)一大業(yè),功垂千秋。1975年,人民政府追贈革命烈士。 (經(jīng)授權(quán)摘編自中共黨史出版社2018年4月出版的《冷月無聲吳石傳》)
《中國新聞周刊》2018年第21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