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德國，整整一代人只知道一位女性領導人，她叫默克爾”——英國廣播公司（BBC）的描述并非夸張，本周日即將舉行的德國議會選舉將宣告默克爾總理生涯的結束，她在這個職位上一干就是16年。默克爾時代給世界留下了什么？美國《華爾街日報》稱，默克爾的政治遺產(chǎn)之一，“是跨大西洋關系的冷卻”；俄羅斯《消息報》則說，她確立了德國在世界舞臺上“獨立于美國的角色”。皮尤在16個發(fā)達國家進行的最新民調顯示，默克爾是最受信任的當代西方政治家。至于德國人對默克爾的認同感更加超乎想象，就連她所在的基民盟總理候選人的對手、社民黨總理候選人肖爾茨，都將自己打造成“默克爾最佳繼承者”的形象。盡管美國媒體常常吐槽德國大選“沉悶無趣”、候選人“缺乏魅力”，但默克爾所代表的穩(wěn)定、堅毅和務實，已經(jīng)悄然成為一代德國人心中國家領導人的樣本。

默克爾 資料圖

留下德國政治家的標準樣本

離大選僅剩不到72小時，《環(huán)球時報》特約記者在德國首都柏林街頭仍感受不到美國等其他西方國家大選時的熱度，德國媒體更熱衷報道的是美法潛艇風波。而記者另一個深刻感受是，默克爾在選舉中“無處不在”。各黨派喊出的口號，無論是基社盟的“保持穩(wěn)定”，還是社民黨的“穩(wěn)固工作崗位”“團結在一起”等，都是默克爾常用的詞句。而候選人所有的努力，似乎都在為了向選民證明：他是比其他總理競爭者更“像”默克爾的那一個。尤其是現(xiàn)任副總理兼財政部長肖爾茨，在競選活動中頻頻模仿默克爾的言行舉止，拍照時擺出“默克爾菱形”手勢，甚至穿戴都模仿她：總是不同色系的同款服裝。

《華爾街日報》23日報道稱，有可能接替默克爾的兩名領先者是肖爾茨和基民盟保守派候選人拉舍特，他們“都主張繼續(xù)默克爾的執(zhí)政方式”。“法國24小時”網(wǎng)站22日稱，7月份社民黨在民調中的反超讓許多政治觀察家感到驚訝，這也許要歸功于肖爾茨將自己塑造成默克爾的“最佳繼承人”，選民在網(wǎng)上已經(jīng)管他叫“男默克爾”和“爸爸”，后者用來與默克爾的綽號“媽媽”呼應?！度A爾街日報》稱，63歲的肖爾茨與默克爾類似“并無政治魅力”，但看起來像一位“可靠的接班人”，在德國選民眼中，默克爾16年來一直是“穩(wěn)定和實用主義的化身”。

21日晚，默克爾在施特拉爾松德冒雨為拉舍特拉票。基民盟成員布勞恩在現(xiàn)場對美國《紐約時報》記者說，拉舍特會贏得她的選票，但他并不是她在一個寒冷的秋夜站在暴雨中的原因，“我來是向我們的總理默克爾女士表達敬意”。她說，30年來，默克爾都會定期訪問這個選區(qū)，如今“她仍然平易近人，腳踏實地”。默克爾23日在梅克倫堡-前波莫瑞州為基民盟助選前，還突然視察了當?shù)匾粋€市場。

BBC稱，默克爾的領導風格在德國政壇乃至世界政治中掀起了一場革命，她的領導能力建立在冷靜評估和預測可靠性的基礎上。英國考文垂大學政治學教授格沃特魯稱，德國政治曾經(jīng)是一個“充滿雄性激素的男人俱樂部”，但在默克爾領導下，已經(jīng)變成“以政策為導向”。“在特朗普擔任總統(tǒng)的最黑暗的日子里，默克爾看起來像是世界舞臺上所剩無幾的成年人”，美國《大西洋月刊》22日稱，令人欽佩的是，她把自己的公眾形象控制在最低限度，“以至于選民從來沒有機會對她感到厭倦”。她對弱勢群體有真正的同情，從不對難民進行無情的嘲笑。

留下美譽，也留下爭議

英國《衛(wèi)報》23日將默克爾稱作世界動蕩時期的“穩(wěn)定堡壘”。報道稱，在西方民族主義復蘇的背景下，這位21世紀在位時間最長的歐洲領導人，一直是在世界舞臺上以共識和基于規(guī)則的政治方式行事的重要旗手。“在這段只有俾斯麥才能超越的漫長任期中，默克爾塑造了自己所處的時代。而外界將懷念她在西方政界令人放心的穩(wěn)定和建設性存在”。

美國CNBC網(wǎng)站23日稱，在執(zhí)政16年準備離任之際，全球民眾對默克爾的看法仍然非常正面——這是很少人能做到的。皮尤研究中心近日對北美、歐洲和亞太地區(qū)16個發(fā)達經(jīng)濟體的1.7萬多人進行了調查，結果顯示，77%的受訪者認為默克爾“在國際事務上做了正確的事情”。歐洲智庫歐洲對外關系委員會本月對12個歐盟國家進行的調查顯示，如果歐盟要選總統(tǒng)，默克爾支持率最高，為41%，而選擇馬克龍的人只有14%。布魯塞爾歐洲政策中心專家艾瑪努伊利迪斯23日對法新社說，默克爾的卸任是歐盟“一個時代的結束”，他形容默克爾是危機的務實管理人，她的持之以恒和堅毅品質讓她成為歐洲的領軍者。

“但她并沒有受到所有人的喜愛”，上述皮尤的調查結果顯示，默克爾在希臘的支持度很低，只有30%，這與2010年歐元區(qū)債務危機期間，默克爾遲遲不向希臘等國提供援助有關。德國主張應該對雅典實施嚴格的緊縮措施，作為國際救助的前提。而調查顯示，高達86%的希臘人認為德國在歐盟的權力“太大了”。

德國漢堡政治學者哈拉爾德23日對《環(huán)球時報》記者說，默克爾執(zhí)政的16年，德國經(jīng)歷了“經(jīng)濟黃金時期”，失業(yè)率是歐盟中最低的國家之一。在默克爾時代成長起來的一代，充分享受到政策紅利。但“法國24小時”網(wǎng)站23日稱，默克爾時代經(jīng)濟不平等在加劇，一半人口擁有德國99.5%的財富，1/5的工人只有臨時工作。

歐盟委員會前主席容克曾稱贊默克爾在2015年難民危機期間開放德國邊界，并幫助制定7500億歐元的疫情救援計劃。但他反駁了那些把她描繪成“歐洲救世主”的人。容克說：“德國的說法是，似乎所有這些嚴重危機的解決方案都是她提出的。我沒有低估她扮演的角色，但在目睹了她的猶豫不決之后，我遠沒有高估她扮演的角色。”事實上，在德國也有一句俏皮話用來形容優(yōu)柔寡斷、久拖不決，這句話就叫“像默克爾一樣”。

“留下跨大西洋關系的冷卻”

《華爾街日報》23日爆料稱，拜登今年1月剛剛搬進白宮后，就決定把第一個打給外國領導人的電話打給默克爾，用以標記“特朗普時代的結束和跨大西洋關系的恢復”。然而，德國總理以“計劃去柏林近郊的鄉(xiāng)間別墅度周末，照料她的菜園并在湖邊散步”為由拒絕了這個電話。報道稱，這正反映了默克爾任內的現(xiàn)實——“連接歐美、德美之間的跨大西洋關系的冷卻”。報道指責默克爾在任內“推動了與俄羅斯的一項影響深遠的能源協(xié)議，與法國一起挑戰(zhàn)美國的政治影響力，并拒絕美國對中國技術開放等領域提出的限制要求”。報道還指責默克爾“對中國產(chǎn)生了一種迷戀”，“她在任期間訪問了這個國家13次，比任何其他西方大國領導人都多”。

俄羅斯《消息報》22日則稱贊默克爾在任內捍衛(wèi)“北溪-2”項目的建設，主張獨立于美國。稱她改變了德國在世界舞臺上的角色，確立了德國在歐洲的中心地位。俄科學院歐洲研究所副所長別洛夫22日對俄衛(wèi)星新聞網(wǎng)稱，默克爾的政績之一是能在政治上尊重中國，在經(jīng)濟上與中國合作。他預測，無論誰成為德國總理，都將遵循默克爾的政治路線，德國將繼續(xù)作為歐盟與中國接觸的主要代表，“在接下來的4年里，沒有什么能阻止中國與德國建立競爭性伙伴關系”。

【環(huán)球時報駐德國特約記者 青木 環(huán)球時報特約記者 任重 柳玉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