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眠大海的母親

講述人：劉偉

　　母親特別喜歡大海。

　　在我還很小的時候，父親就離開了我們，我與母親相依為命。在東北那片黑土地上，大海離我們好遙遠，只在電視上見過。

　　有一天，母親跟我說，我們要去海邊生活了，以后可以天天看海。我充滿期待，遠方那個叫做“廈門”的城市，究竟長什么樣？

　　然后，我們來了，見到了大海，愛上了這座海濱小城。從那天起，大海融入了母親的生活。她常常去海邊玩耍，踩著浪花、吹著咸咸的海風。我想，那些時刻她是快樂的、自由的、奔放的。

　　那是20年前的事了。后來，機緣巧合之下，我去了大生里殯儀館工作，再后來又跟著搬遷到了福澤園，加入了廈門市懷祥禮儀服務有限公司。那時候，殯葬行業(yè)并不被社會理解，很多人一聽“殯葬”二字，都會退避三舍。母親卻理解我，也支持我。她說：“這就是一份工作，你不要有壓力，好好干！”

　　這句話給了我莫大的勇氣。在殯儀館里，我抬過棺、做過花藝助理，每天都在“生死一線”打交道。十幾年來，我見慣了人間冷暖，目送一個又一個生命離去。我以為，我已練成了“鋼鐵般的戰(zhàn)士”，無懼死亡。

　　直到有一天，癌癥奪走了母親的生命。臨走前一天，她把我叫到跟前，說她死后要海葬，要和她最愛的大海永遠在一起。那年她54歲。

　　我說不清思念是什么。我每天都在面對死亡，每天都在看著別人一次次告別。我似乎并不刻意去思念母親，卻又總是突然就想起她。工作時，遇到與母親年齡相仿的逝者，我的心底似乎格外柔軟。如果母親還在，她會跟我說什么？

　　母親在大海里，我向大海尋求答案。4年了。每次走到海邊，我眼前總是浮現(xiàn)母親歡呼雀躍的模樣。我感覺她在每一朵浪花里，微笑著向我奔赴而來；她在每一縷海風中，溫柔地拂過我的面龐。

　　泰戈爾說：“生如夏花之絢爛，死如秋葉之靜美。”我想，這說的就是母親吧。她的一生歷經坎坷，卻始終絢爛；她的離別伴隨著病痛，卻圓滿了長眠于大海的靜美。她在每一個有水的地方望著我、念著我。

　　你微笑地看著我，不說一句話。而我知道，為了這個，我已經等了很久了。

（海峽導報記者 錢玲玲/整理）